阿木倒在地上,吃力地呼吸著最後的空氣。目光所及,站在第一線的新兵超過一大半都已中箭身亡。剩下的一些也基本和他一樣離死不遠。
唐軍在迅速地逼近,但是警鍾卻還不曾敲響。原本溫暖的陽光變得火燙。看著頭頂從來都隻是一個模樣的藍天,阿木忽然想到了當年板著臉的父親總是慈祥地摸著自己的頭,母親為了自己所放棄的尊嚴,還有那個被活活打死,老是吃不飽飯和自己一起去廚房偷剩菜剩飯的小唐……
一生?原來,這麼短,這麼短……
他還來不及攢錢去給父母修一個上好的墳頭,來不及給小唐的弟弟買一件沒有破的新衣服,來不及和隔壁李大爺家的阿花說我喜歡你。
是啊,他還來不及……永遠地來不及了。
阿木深深地看了一眼城內為著戰鬥做著準備的男男女女,努力鼓起了最後的力氣,奔向後麵的警鍾。
也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連續不斷的利箭劃破長空,洞穿了他已經流血不止的身軀。
然而,對於自由和尊嚴最虔誠的鮮血,終究還是沾染在了那個注定要千古流傳的警鍾之上。渾厚刺耳的鍾聲在這個安靜的城市久久回蕩。
阿木無奈的閉上了雙眼,可是臉上卻綻放著如春花一般燦爛的笑容。留給人間最後的話語,輕地已聽不清楚。隻是微微顫動的嘴角,分明勾勒出一個足以撼動山河的誓言“死且不悔!”
隨軍出征的曾華臉上有著不可置信的神情。作為第一波攻擊部隊的隨行人員,他很清楚地見到了城頭上所發生的事情。說實話,城樓上那些新兵雖然不差,但要走上戰場還顯得太過稚嫩。
他吃驚的是韓言的勇氣.很少有人敢把一群什麼都不知道的新兵放在這樣緊要的位置,尤其是在這種關係生死的重大戰役當中
要知道,韓言將要麵對的並非是一名不聞,隨波逐流的一般保安部隊。更不是東拚西湊草草成軍的地方武裝。而是有著部分從京畿一帶抽調而出並配合河南地方駐軍的精銳勇士。其中不乏曆史悠久,聲威顯赫的王牌功勳部隊。部隊裏的將軍們,肩膀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榮譽。這支軍隊的統帥東征西討,曆盡各大戰役,一戰不敗。是當今這個世上最富盛名的將軍。
可是韓言像是完全沒有在意這一點,那些士兵仍舊出現在戰線的最前沿。
當然,那些被寄予了希望的男兒大多用一腔熱血回報了這一份信任。曾華還很清楚地記得,當初他第一次踏上戰場時的緊張與害怕。更加不會忘記。當年偶爾幾次進入壽春時,東吳百姓對於北唐那種發自骨子裏的畏懼和服從。
他無法想象韓言是動用了怎樣的手段,讓一群綿羊一夜之間成了剛剛學會奔跑的野狼。手中的諜報文書因為手掌太長時間的觸碰微微變了些樣子,那些長滿了刺的言辭在他的眼前張揚跳躍。“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吳人十萬軍."凝重的聲音在曾華的唇間輕輕呢喃。這幾個月來,那句原本不過一句夢幻般的玩笑?已成了真真切切的誓言呐喊。那個橫空出世的少年,已然做成東吳百多年間多少君王重臣一輩子期望的大事
“是在感慨對麵那個男人的成功嗎?"不知何時,白憲已出現在曾華的身後。精神弈弈的一身戎裝充分表明了他對這一場戰役的看重“不管你有多麼地全神貫注都一定要留心你身邊的一切,因為刺客,總是趁著你疏忽大意的時候把錢賺進他的口袋。”
看著遠處戰火彌漫的壽春城頭,白憲的眼中流露出真切的讚賞和擔憂。韓言在城樓上的布置十分特別,那些指導新兵的老兵不同於傳統意義上久經沙場的戰士。更像是一些有能力單獨指揮小團體戰鬥的預備役軍官。這樣的編製在任何一場戰役中都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源源不斷的軍官,是一支軍隊在經曆過大戰後快速凝聚戰力的捷徑,在這樣戰役中更是可以起到關鍵作用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吳人十萬軍。他到底是時刻不忘這刻骨仇恨。”白憲淡淡一笑“沒想到鑒聞局苦心籌謀,劍閣傾盡全力之下仍舊不得成功。曾華你在淮西待了那麼久.覺得這一戰,我們有幾分勝算?"
“我們和東吳爭奪淮西百年雙方積怨已久。當年曾督雖然努力平複,但是效果卻並不明顯。往日城中將士隨意欺辱百姓,殺人而不犯法。多年仇恨埋在心中一旦爆發,實在難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