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兵從兩翼包抄過去,衝散他們的隊形!”陣中的白憲冷靜地分析著眼前的戰局。他之前已派曾華帶著一隊精銳去增強外圍的警戒。就算此刻吳軍強援趕至。兩個時辰內也無法突破外圍的警戒。而這邊在騎兵的強力突擊下,半個時辰內便可塵埃落定。
“取韓言首級者,賞千金!”
上千的北唐騎兵紛紛拔出腰間長刀,一片片明亮的光芒在這個黑暗的時光裏,悄悄地聚集著滲人的寒意。這些騎兵都是正經京城禁軍出身,雖然比不上燕京、西京等地常年和異域胡族搏命的精兵。但是用來橫掃江南淮泗,卻是綽綽有餘。
不過七八個呼吸的瞬間,衝在前麵的騎兵就已經衝到了守軍麵前。數十名高壯漢子被馬匹強大的衝擊力撞得軟軟地癱倒在了地上。後麵的守軍卻沒有半點退縮的樣子。手中橫刀長矛掀起一片金屬光芒,衝在最前麵的十幾名唐軍騎兵立時連人帶馬被斬翻在地,血水狂湧。
騎兵手中的馬刀,迅速落在守軍厚重的鎧甲和身體上。金屬的敲擊和切割肉體的聲音,滿滿地在每個人的耳畔奔跑。火星和著人們的鮮血漫天飛舞。唐軍騎兵的衝擊力迅猛強悍,卻終究在在守軍前赴後繼的衝鋒下血流成河。
忽然的,白憲用力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眼前模糊的景象讓他一陣眼睛發澀。一團團微帶寒意的濃霧不時撲在臉上,掠過身旁。
北唐重臣驚恐地再次睜開雙眼,濃重的大霧彌漫在天地之間,好象從天上降下了一個極厚而又極寬大的白色窗簾。視線已完全被遮擋,好象在空間裏就隻有眼前這麼大。
就這樣,漫天的霧。來的這般漫不經心,悄然而至。隔絕了眾人之間的相視相笑,隔絕了殘不容睹的刀光劍影。或許?也隔絕了勝利的曙光。
“所有的火把都向這邊靠……”
話還沒有說完。白憲猛然把身子向後一傾,順勢滾落馬下,迅速後退。兵器斷裂的聲音就在身前清晰地響起。在霧氣彌漫的這個瞬間,青色的光芒像是如同劃過天際的璀璨星光,洶湧襲來。
其身邊的貼身親衛在這個生死關頭,毫不猶豫地用身體當了上來。數名身手了得的侍衛在這一擊之下,竟是如同稻草一般被人在馬上活活攔腰截成了兩半。
那人見一擊不能得手,更沒有半分遲疑。趁著眾人用心護衛白憲安全的間隙,迅速向前,鋒利的長劍劃碎寂靜的空氣。身子輕盈地在半空中翻轉,堪堪躲過六把刺來的長劍。
“攔住他!護住中軍大旗!”白憲不顧危險,大聲疾呼。
於千軍萬馬之中斬將奪旗,白憲原先隻當做野史笑話來聽。劍閣的宗愈何等雷霆手段,若論劍術之精,當世不做第二人想。但便是以宗愈之能,也是不曾做過這等驚天大事。
戰機,終究是稍縱即逝的。
“白憲已死!降者可生!”嬰兒臂膀一般粗壯的旗杆竟是被他一劍削斷。得手之後更是接著迷蒙霧氣立即縱身後退,端的是幹脆利落。
“白憲已死!降者可生!”
“白憲已死!降者可生!”
原本兵力上處在絕對劣勢的守軍,此刻的這片天地間卻已完全被他們呐喊的聲音所淹沒。
此刻的白憲哪裏還不明白,韓言苦心孤詣,冒死不顧。竟是要效肥水故事,來博那萬分之一的險勝契機。
大地在這一刻輕輕地顫抖起來,遠處的嘈雜的聲音愈發地清晰起來。
“把火把集中起來,穩住士兵,往這邊靠攏!”“讓李安白緊守城門,約束部隊!”“派騎兵回去,讓韋清穩守大營糧草,不可輕動。”
白憲一口氣連下了好幾道命令,動作不可謂不快。隻是在大勢之下,終非人力所能挽救。
此刻的唐軍已是顯出頹勢。成千上萬的北唐潰兵從其他幾個城區不斷地湧向城西。幾個時辰前才剛剛從別人手中搶來的金銀財器散落了一地。有些不知死活地士兵還想要重新撿起這些潑天的財富,無一例外,統統被後繼湧來的潰兵生生地踩在腳底,任絕望的慘叫淹沒在無盡的人潮當中。前一刻還高高在上,想要將這座城池都吃幹抹盡的數萬北唐大軍。如今?像是一群土狗被獵人狼狽地追逐。
不計其數的東吳百姓,從雕梁畫棟的朱門大戶,從青瓦白牆的平民院落,從古刹千年下的陰涼雨簷,從四麵八方的各個角落。老老小小、男男女女。鍋鏟、棒槌、鐵鍬。鐮刀……
是的,這是一座城池拚盡力量的最後一搏。
換做平時,這般不按章法的抗爭。隻需五千精銳,一個時辰內足可蕩平。但是現在?世家暗養的死士耗盡了唐軍的士氣,而韓言最後的安排,則成了戰局扭轉的關鍵。當人們愈發接近勝利,也愈發地失去耐心和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