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傳來幾聲野狗為了一塊骨頭而爭吵的嘶鳴聲。皎潔的月亮已經掛在了空中,涿州城外七八裏的一片小岡上,豎立起了無數頂帳篷和堅實樹木搭建的望樓,木欄。趙德昭麾下十五萬攻擊涿州的部隊就駐紮在這一片小岡上。
原本是十分安靜的土地,陷入了深深的肅穆之中。黝黑的泥土像是沾染了濃墨的畫筆,在一座又一座營帳之間筆墨揮毫,連成一線。已帶了些涼意的清風輕輕地吹著,吹得那些站崗的士兵不由地緊了緊自己的衣服。經過白天艱苦地攻城作戰,大多數的士兵都已感到十分疲憊,畢竟這幾天連番攻城,誰都不知道第二天的時候,趙德昭會派哪一支部隊擔任攻擊任務。
一座外表上看去和其他帳篷沒有一點不同的中軍大帳外圍,站著數百名身披重甲,腰掛橫刀的軍中高手。層層戒備,防止著所有可疑人物對於這頂中軍大帳的接近。而大帳的周邊,站著十餘名身穿便衣,神色肅穆的大內侍衛,其中不少都是出身劍閣。這些人或許單打獨鬥並不能能在江湖上創出一些名堂,但是十餘人聯手的軍陣,哪怕劍閣第一高手宗愈親至,也能抵擋半個時辰,足以讓其他的軍隊聞訊而來。單從外麵這陣勢來看,便不難看出是何等的人物在裏麵。
大帳之內,兩邊各插著八根幼兒臂膀一般粗大的蠟燭。燭光照的帳內耀如白晝,北唐的第八任皇帝趙德昭正端坐在上首,仔細地盯詳著桌案前的沙盤,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而桌案下,是一文一武兩個兩個大臣。其中一個文人正是白天在戰場上引起眾人厭惡的張中孚,而武將則是一名頂盔貫甲,身形猶如青鬆一般挺拔屹立的漢子。正是混編十八軍的主將薛辭修。
涿州會戰已過去多天,白天的戰鬥又是一如之前,涿州的堅固和塔爾人對於這座城池的在意,遠遠超過了趙德昭原先的預料。北唐近一萬名最勇敢的男人已經永遠地倒在了涿州城下。這個傷亡代價已經超過了趙德昭原先對於這場戰役的總預計傷亡。
布置在外圍阻擋各地胡人援軍的部隊也是傷亡不斷,和之前的幾次攻堅作戰不同,這一次在涿州外圍的各部落胡人對於涿州的援救十分用力,在塔拉德許以重利的情況下,各地的胡人紛紛派出了主力部隊,據鑒聞局的可靠消息,連燕京城裏的乃蠻部落都在蠢蠢欲動,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態勢。白馬原、登山、平鄉等地紛紛遭到了大股敵軍,其中白馬原一線,白牧楚轄下五千餘的兵力,卻麵對著胡人兩個萬人隊和四個漢人組成的混協軍,五萬多人。
趙德昭不得不對白馬原一線的戰況感到擔憂,對於白牧楚和那個愣頭愣腦頂撞自己的曾華,能力上他自然是不擔心。白牧楚就不說了,北唐朝中最正兒八經的將門子弟,為人隨機應變,襄樊之戰中,也是亮點頗多。而那個曾華,之前倒是淺名不揚,可在他進京述職的時候,白憲竟然給了曾華自己當年送給他的天子劍。其中看重,不言而喻。他和白憲君臣相交於微末,也算是十多年的老友了,還從沒見過他對哪一個人這麼看重過。入河北以來,曾華和白牧楚也是屢立戰功。
五天之內,白馬原自然是不會出任何問題。但是五天之後呢?戰場之上,瞬息萬變,誰也保不了誰的安全。可是一旦這兩個人要是有什麼事?
累世功勳的白家自然是人才輩出、人丁興旺,可是當代的成國公白憲,可是隻有白牧楚這一個兒子而已。這萬一要是出了什麼差池?
白憲的功勞那就不要說了,與趙德昭相逢於微末,傾盡心力替其籌謀,使之登頂大寶,之後南征北討,戰場從關中、河東、大漠一直打到了淮泗。可謂是勞苦功高,功勳彪炳。
兒子,隻有一個。死了?是無論拿什麼,都賠不了別人的。
“辭修,戰事膠著,你可有什麼良策?”
“啟稟陛下,白馬原一線是塔爾人的本部落人馬,白牧楚所承擔的壓力實在是太大。“薛辭修指著沙盤上的諸個外圍陣地說道:”如今涿州外圍,集結了不下十六萬人的胡漢聯軍,我軍若是急切之間不能攻下涿州,則反而落入胡人的包圍之中,末將愚見,若是三日之內不能攻下涿州,我軍不如暫時撤離,集中力量打擊胡人的外圍部隊。或者從容退去,拉開戰線,用既得的城池去分散胡人的兵力,後退決戰“
“三天……“趙德昭麵色鐵青,目光盯在沙盤上一動不動。薛辭修在軍略上一向極有見解,而且為人十分知進退。如果不是危險迫在眉睫,他也斷不至於給出這麼確定的日期。許久,他看向張中孚,慢聲道:”鑒聞局在燕京的探子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