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被囚困了千年的野獸在掙脫出牢籠的那一刻嘶聲的咆哮,胡人士兵連綿不絕的呐喊聲不斷地刺激著唐軍士兵的神經。成千上百的胡人騎兵再次衝到了北唐左翼陣列之前,麵對著一杆杆尖銳長矛組成的鋼鐵叢林,胡人騎兵發起了一波又一波衝鋒,撞在這一麵布滿荊棘的防禦陣線之前,撞得血肉模糊。
伯顏不花根本不在乎自己部落的慘重傷亡。一邊不斷調集著弓箭手和一批從中軍運來的弓弩壓上前線,一邊指揮著部隊尋求著北唐左翼防線上的弱點。
如此慘烈的搏殺讓北唐的陣列不由地一點點向後退著,在胡人騎兵發狂似得不斷衝擊下,前方由長矛組成的密集的刺陣,已失去了最具殺傷力的作用,那刺透了一個又一個胡人胸膛,刺透了一匹又一匹戰馬軀體的長矛,杆子上幾乎全部都是鮮血,一個不小心,長矛便會脫手而出。
密集刺陣的失效,使得胡人騎兵愈加肆無忌憚地全力衝擊北唐的左翼前沿,失去了長矛手作為反擊支撐的盾牌手,雖然肩並著肩,依舊排列著密集的陣形。可是在對方一下一下的衝擊中,也開始漸漸出現潰敗的情況。
陣線之中,俞濟南舉目看去,鮮血像是一條巨大的河流一樣從兩軍陣前緩緩流過。唐軍陣前的盾牌防線和長矛手刺陣都已經快要失去效用,一些失去盾牌保護的士兵正在被胡人的騎兵毫不留情地殺戮。在對手拚盡全力的情況下,步陣的優勢終於被不斷強攻的胡人騎兵漸漸打破,失去了長矛手的地段在胡人騎兵的衝撞下,像是紙片一般飛了起來。
他當年在淮泗領兵,東吳長於水師而短於騎兵,所以那些年雖然烽火漫天,大戰連場。但是大規模的騎兵作戰卻是不曾見過,之後進了洛陽坐了踢正步的操練將軍,更是沒有機會見識騎兵衝撞步陣的恐怖攻擊力,退無可退的盾牌手隻能睜大眼睛看著敵騎連人帶馬壓過來。然後被帶著前衝勁力的戰馬撞得嚴實,幾乎沒有發出慘叫地機會便咽了氣。
“重甲列陣!”俞濟南嘶聲呐喊,雖然魏玄莫分過來的一千重甲還在。但是這支兵馬一來不能如臂指揮,二來在如此狂潮之下。洛陽的鐵甲騎兵,未必能濟得了什麼事。
“豎盾!保護將軍!“十數名手持盾牌橫刀的親衛大聲吼叫著。在俞濟南身前立盾,由於俞濟南衝殺的比較靠前,剛才又發出了聲音,所以很容易遭受到對方弓箭手的偷襲。箭雨突至,四周頻繁地響起了悶哼與慘叫,以俞濟南中心,四周中箭的親衛一個個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俞濟南感受右肩傳來了一陣劇烈的疼痛感覺,好像是被什麼東西貫穿了一般。重心一個不穩,竟是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差才穩住了身子,前麵的幾名親衛雙手死死抓緊著盾牌,盾牌上布滿了坑坑窪窪的凹點,那些親衛的身體上也插滿了羽箭。他用劍撐住軀體,伸出左手摸向右肩,一杆羽箭已是深入體內,草原騎射,竟是銳利如斯。
他看了一眼如火如荼的戰局,沒有半點猶豫,一把抓住露在身體外麵的箭身,用力一抽,竟是硬生生把一支狼牙羽箭抽出了體外,帶出來一大蓬的鮮血,雙眼一陣眩暈,但是依舊咬著牙,大聲的喝道:“巍巍大唐!死戰不休!“
這個時候,就算是不為了家國社稷,也要替自己的家族爭一個前程。
“巍巍大唐!死戰不休!“不少左翼的北唐士兵都看到了俞濟南剛才生猛的一麵,對於這個將軍,他們還多少有些了解。畢竟北唐雖大,但是由翰林學士轉做武職的卻是不多,更何況還做到了這樣的高階軍職。在北唐,讀書人並不太受尊重,但是能拿刀的讀書人,卻是十分的受人尊崇。俞濟南能這般悍不畏死,對於這些士兵來講,也是極大的激勵。
踏步上前的重甲步兵們,揮動著手上的橫刀短斧,向著胡人騎兵直撲而上,戰馬衝撞,馬蹄踐踏在重甲上發出一陣響動,橫刀短斧順勢砍入戰馬和騎兵的身體。這些身披重甲的北唐步兵三五成群地結著陣形,麵對著如狂潮一般攻來的胡人騎兵渾然不懼,一片片整齊的如林刀鋒豎起,伴隨著一陣陣鮮血的飛濺而落下。驍勇善戰的胡人騎兵在這些訓練嚴整的北唐重甲麵前,竟也是占不得半點便宜。
可是負責左翼戰事的伯顏不花卻是一點擔憂也沒有,緊鎖的眉頭反而舒展開來。他年輕的時候曾和大名鼎鼎的李繼業交過手,要論到重甲步兵。便是伯顏不花這樣的胡人,都不得不對李繼業這個狠人伸出大拇指,由衷地欽佩。昔年李繼業八百重甲兵就能在平原之上對陣上萬的胡人騎兵整整一天一夜,直到後續部隊趕來。這些重甲步兵雖然厲害,可是沒有李繼業這樣的大將指揮?這麼重的鎧甲,對於體力的消耗自然是非同一般。若是他們排好陣列,在其他兵種的配合下作戰。那麼在不斷得到體力恢複的情況下,這批重甲自然是非同小可。但是眼前北唐左翼戰線糜亂,在混戰之下,這批重甲步兵的實力將大打折扣。隻要自己擊潰了這支重甲步兵,北唐的左翼防線,也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