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多的北唐士兵和吳軍士卒交織在了一起,雙方互相刺擊,砍殺,鏗鏘的金鐵交鳴響做一片,血肉飛濺,將雙方的鎧甲都染成了紅色。散發著濃烈的腥臭味道。
這支衝鋒的吳軍隊伍裏顯然有不少武藝高強的軍中好手,不少低階的軍官更是衝在全軍之前,振奮著全軍士氣。但是在白牧楚的重甲麵前,不由得顯得黯然遜色。
“蘇將軍!“吳軍本陣前的史浩把目光投向一直保存實力作壁上觀的蘇子廉,今夜以來,作為皇室嫡係的無難軍已經連番出擊,便是宿衛李濼大帳的內廷兵馬也有部分調到了東古嶺一線上。皇室在這一戰中投了的本錢不可謂不大。可是作為東吳頂尖門閥之一的蘇家解煩軍,卻是穩穩地坐著壁上觀,一點沒有要出力的意思。
史浩既是李濼的心腹,便沒有放任的道理。淡淡說道:”北唐的二十九軍已經葬在了燕京,將軍的解煩重甲,足以披靡天下。此刻何不上場教訓一番這等無知之人,好叫北唐知曉。江東的兒男,是何樣的英雄。“
蘇子廉斜著眼看了史浩一眼,心道此人這種尖酸的性子能做到無難都督的位置,還真是李濼不拘一格降人才。要自己出兵作戰,還明裏暗裏地把話說的難聽。解煩披靡天下?這些年在建業,解煩和無難不知吵過了多少次,拔刀械鬥更是吃飯一樣尋常,那些時候。無難的都督史浩,怎麼沒承認解煩披靡天下?現在要用到自己了,才說些不鹹不淡的話,這樣也想拿蘇家的精銳子弟往上填?這是得喝了多少酒,才能想出這麼不靠譜的想法?
“史將軍,解煩軍損失慘重,恐怕不能上陣了。“蘇子廉不鹹不淡地說道:”不過擂鼓助威這樣的事,解煩還是可以做的。“
此話一出,史浩身邊無難一係的軍官紛紛怒目圓睜,今夜開始到現在,解煩總共才出擊了一次,其餘時候都是本陣待命,幹的最多的就是搖旗呐喊的事,損失慘重這四個字,這麼論都排不到他蘇家的頭上。
史浩冷冷地看著大晚上睜著眼睛說瞎話的蘇子廉,一字一頓道:“此間各部,誰家不是損失慘重,蘇將軍是要違抗軍令嗎?“
蘇子廉眉頭一挑,全然沒有在意史浩話語裏的森森寒意,他是世家子弟,便是李濼親至,也不能真的將他如何,更何況是史浩這樣手底下的人物。因而他不僅沒有感到絲毫的畏懼,反而一步向前,玩味地笑道:“史將軍準備怎麼處置我這個違抗軍令的人呢?“
話說到最後幾字的時候,原本不高的聲音突然增高。蘇子廉身後的解煩諸位軍官紛紛把刀子抽出了一截,閃亮的寒光晃得人眼睛生疼。大有一言不合,邊看看誰家刀子更鋒利的意思。
皇室和世家,又能有多少真正團結在一起的時候?
便在此刻,衝擊的吳軍在白牧楚數百臨時組建的重甲麵前,潰敗如山,丟下了近千具屍體後,匆匆地後退。
蘇子廉和史浩幾乎同時睜大了眼睛,剛才衝鋒的那支隊伍戰力不算低,而對方的重甲明顯組建未久,更何況隻是數百人之眾,居然就這樣衝散了自己的突擊隊。
兩位軍方大將對望了一眼,兩人都從各自的眼中看到了明明白白的擔憂。要說到重甲步兵,在北唐沒人能比李繼業更在行的了。北唐的民間一直流傳著這樣的一個說法,若是給李繼業三個整編二十九軍,孟渝的四十萬大軍連襄陽的城牆都碰不到一下。這固然是北唐的專美之詞,可也足以看出,李繼業在北唐軍民心中,在重步兵指揮方麵的成就是何等模樣,便是如日中天的西漢軍方領袖孟渝,也曾不止一次地承認,若不是趙德昭不願放手襄樊做大,今日之荊襄,又豈知誰家之天下。沒想到白牧楚隻去了一年多,竟然學到了李繼業不少的手段。
幾乎是在一瞬間,兩人就在無聲的眼光交流中達成了無聲的協議。皇室和世家的關係既是相互傷害,也是相互依存。已經有那麼多東吳的子弟倒在了這裏,就斷然沒有功虧一簣的道理,更何況時雋的西軍即將趕到。
原先蘇子廉以為吳軍今夜必定拿下東古嶺,所以才敢對出兵一事推三阻四。可是白牧楚如今用重甲挽回頹勢,便不能再袖手下去。
早在李濼大軍出征之前,東吳高層便對這場北伐普遍抱著悲觀態度。但是和家中大多數力求保存利益的長輩不同,蘇家年輕一輩中的翹楚人物蘇子休對蘇子廉說過,世家和皇室雖然是勢同水火,可是世家與世家之間,卻也未必是同心同德。李濼縱然要對世家舉起屠刀,終歸也要有個先後。蘇家和陸家的勢力靠近皇室,李濼如今手握韓言這等利器。卻是不可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