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而又急促的腳步聲從遠端靠近,黑壓壓的無難士兵猶如潮水洶湧,快速地漫上了陣地。
時銘大吼一聲“破!“手中長劍如閃電般向前攻去,後麵的數百甲士幾乎是下意思般地向前跟上。北唐最善於重甲步兵的將軍在荊襄沒錯,可是北唐乃至於整個天下的最精銳重甲步兵,卻在關中!時雋雖然不如李繼業那般集重甲之大成,可是身兼五鎮,督軍百萬,豈是等閑?時銘作為其最為看重的長子,又怎會不知重甲之奧妙?
五六枝長矛幾乎同時刺到時銘身前,那星星點點的寒光幾乎就要碰到他的鼻梁。時銘的瞳孔一陣收縮,眼中殺機大盛,手中的長劍宛如流星一般掠過,五六支長矛頓時全部折斷,矛尖落了一地,時銘身子飛燕一般向前一傾,手中長劍借勢往上一斬,淩厲的劍勢破開對方厚重的鎧甲,直沒入胸膛。長劍閃電般收回,又順勢刺穿了另外一名無難重甲的頭顱。
畢竟是劍閣宗愈的親傳弟子,更兼在戰場磨礪多時。對於時機把握自有獨到見解。一身劍術,自然是非同小可。
時銘之後,數百精銳勇士揮舞著鋒利的橫刀,奮勇向前。入耳所觸皆是兵器撞擊、刀劍砍入骨肉之聲。兩軍將士激烈地搏殺在一起,時銘雖然人數較少,可是個個悍勇,都是在西南戰場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精銳,麵對著東吳的無難軍絲毫不懼。後麵的白牧楚更是借著時銘的銳利攻勢,指揮著尚可一戰的士兵全部投入戰鬥,可是遏製了無難軍在史浩親自帶隊下的狂潮攻勢。
兩位北唐頂尖將門的子弟,就在這血肉橫飛的烏華山戰場上,再度攜手,所向披靡。
“取北唐軍官首級者!重賞!“已經殺得雙眼血紅的史浩嘶聲高喊,雖然在無難軍的重擊之下,北唐的士卒傷亡慘重。可是他以苦練多年的上萬無難軍衝擊不足五百西軍精銳和諸多義軍混編的軍隊,居然不能一戰而下。簡直是一種恥辱。
月光是如此清冷,靜靜地在哪裏招搖。如今聲勢正隆的東吳皇帝默默地看著極遠處正廝殺慘烈的戰場,心頭微微有些顫栗的感覺,就如同一粒碎石,輕輕地落在平靜湖水的深底,水波蕩漾。
李濼是一位出色的皇帝,縱然是放在東吳數百年漫長的時間裏,也依然值得起眾人經久不息的的掌聲和不曾移動的目光。自東吳泰寧六年,那個叫做韓言的年輕人在淮西卷起天下風雲以來,東吳東進廬州、西奪信陽,北取淮泗,軍鋒之盛。已經將昔日壓製吳軍百多年的淮泗唐軍劈斬地幹幹淨淨。當初幾乎退到長江,依靠天塹苟且偷安的東吳朝堂,如今已是重新占據淮河、窺伺中原。韓言的大軍已經包圍了北唐在淮北的最後一座重鎮徐州。整個東吳朝廷就像是一隻剛剛睡醒的猛虎,朝著北唐露出了他們養精蓄銳多時的爪牙。
如果李濼選擇在這個時候急流勇退,在趙德昭被乃蠻胡人消耗掉很大精力的情況下,他有足夠多的機會把數十萬北伐大軍安全地帶回江南。而他本人,也會因為在這一次北伐戰爭中的一係列戰績,被東吳的百姓和後世的人們,真心誠意地稱讚他為最了不起的英雄。
人生不足百,隻要李濼放手韓言任權淮泗,再平和世家和皇室之間的矛盾。李濼可以安穩地在江南這個富足之地享盡天下榮華。畢竟北唐的北方出了乃蠻胡人這樣的大敵,若非十年乃至數十年之努力,焉能恢複昔日榮華。
可那是燕雀的誌向,從來不會是不是鴻鵠的夢想。李濼要的不是一時的苟安和虛幻的聲名。他所要的,從始至終,都是重現當年李源的盛景,讓東吳的旗幟再次統一天下。
所以當初軍議的時候,他大力支持史浩,一心要在北唐引為腹心的中原地區,打一場影響深遠的戰役。
戰鬥進行到現在,諸軍不可謂不盡心竭力,但是烏華山的唐軍陣地,終究還是牢牢地被對手握在手中,遲遲不能攻下。
“皇上,汝州城下已出現時雋旗號,大軍必須迅速回援,遲則生變。“陸雲沉著目光,衣甲上還殘留著未被月光洗去的硝煙和戰火。富士口的戰鬥在時銘率領最後預備隊趕到的那一刻出現了巨大的困難。在這場無聲的較量中,陸雲沒有在白憲的謀略裏占據便宜。而他原本的堅持在汝州方麵送來信息的那一刻,不得不放棄。
時雋?這個連提起都仿佛有一種壓力迎麵而來的西軍大帥,數十載之間。此人奪相、魏,戰河北。收甘、肅,平隴右。並肩白憲,一戰而定關中,豪取西南,稱雄當世。
當這樣的大將親率嫡係精銳出現在東吳退路所在的汝州城下時,東吳所麵臨的危險決不下於對麵的白憲所部唐軍。
李濼看了一眼風塵仆仆趕來的陸雲,黑沉沉的眼眸裏掠過些微不清不楚的光,緩緩說道:“陸秀明將軍由老將軍親自舉薦,汝州城內守軍近五萬,糧草充足,軍備精良。難道連幾日時間都不能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