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李美鳳的要求,崔子節心裏是不舒服的,一個看車的,居然和他提這個要求,這分明是在“訛詐”嘛,看他怎樣?但他現在已心平氣和了,事情已接近尾聲,他願意再付出一點兒,把這件事情圓起來。實際上,自從她上了他的車,他已經做好了“逆來順受”的準備,隻要她的要求不太過分,他都決心“奉陪到底”,讓她滿意。
其實,不就是在哪裏住幾天嗎?這根本不是問題,他是單位的小頭目,這點能耐還是有的。他想起“市府招待所”,現在叫本級飯店,離他們單位較近,他們有時候來客人了,也都往那裏帶,好說話。這裏的環境比較安全,因為都知道是機關直轄的,一般盤查之類的情況不多,也就是說,不會有人突然地闖進來,抄一下李美鳳,繼而問出點兒與他有關的“小道消息”來。
計劃好了,崔子節就把李美鳳拉到飯店。他在總台為她辦理入住手續,他把她當作自己單位的客人,他還特地交代費用和單位結算,為了打消總台的疑慮,他還主動留了手機號碼,預交了一些押金。一切做得又自然又公事公辦,總台就問他要二號樓還是貴賓樓。他知道二號樓是新樓,要好一點兒貴一點兒,而貴賓樓是原來的老樓,簡陋又便宜,是搞噱頭才叫得好聽的。他想都沒想就高聲說,要貴賓樓。
現在,他們就站在二號樓的大廳裏,貴賓樓在二號樓的後麵。為了不讓李美鳳看出兩個樓的區別,他故意把她請進了電梯,他們嗡嗡地上了四樓,四樓有一座天橋,天橋做得像隧道一樣,布滿了塑料紫藤,掩飾得嚴嚴實實,一點兒也沒有比較,一點兒也看不出兩個樓的麵貌,直接就下到貴賓樓去了。他心裏想,李美鳳住貴賓樓,已經太可以太可以了。
他們找到房間,他安頓好李美鳳,以他城裏人的優越,介紹一些注意事項,衛生間的非贈品是不能用的,電視空調弄壞了是要賠的,當然,他也會適當地慷慨一下,說,吧台上的餅幹和話梅,你盡管吃。他想,這些東西,就是吃撐了,也用不了幾個錢。
都差不多的時候,他開始計劃著和她告別。他不想讓她覺得有撇下她的意思,他要找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他說,我們今天都走了一天了,你也早點兒休息吧。她說,那你呢?你現在去哪兒?他說我得回單位一趟,今天都還沒去呢,要不單位會說話的。她噢了一下,又說,你單位離這裏近嗎?他說,很遠,要過去還有一段路。其實他單位就在附近,不然,他對這裏會這麼熟嗎?
在走出飯店的一刹那,崔子節就像是“勝利大逃亡”,他下意識地回了回頭,看李美鳳有沒有跟出來,沒有。他想,按理,如果氣氛好,如果還像在車庫裏,他就是陪她吃頓飯,也不是不可以,雖然情調會差一些,味道會差一些,但現在,算了,他覺得自己已經做得很好了,他也該走了。
十二
命運就是這樣殘酷,換句話說,事情就是這麼湊巧。
崔子節一大早去單位,一眼就看見過道裏貼了一張“公示”,就是有關政協常委推選的:經係統全體中層以上幹部會議協商,推選尹小飛同誌為市九屆政協文化新聞體育界常委候選人,特此公示。崔子節怎麼看都覺得不真實,主要是事情的過程太簡單了,沒有什麼反複,如果這件事上上下下弄了好多次,最後不是他,他心裏也許會好受一點兒。尹小飛就是那個當家小生,人當然也不錯,但和他怎麼好比呢?無論名氣、成績、參政議政的能力,都和他不能相提並論。如果他在場,哪怕他一句話也不說,甚至他客氣地提提別人,這個名額還會殊途同歸地落到他的名下。這事想起來都很窩囊,委屈,如果他真有要事脫不開身,手頭的事比這事更重,他也認了。可他是為了車庫看車的李美鳳,並且一點兒事也沒有,就那麼被她一“劫持”,就那麼去了一趟秦縣,他的政治生命就給斷送了。崔子節站在那裏,很不情願地摸了摸公示上的名字,名字當然是真的,是激光打印機打出來的,不是虛的。他又看了看舉報期限,這也是下意識的,其實他非常清楚,這都是“官樣文章”,難道還會把尹小飛舉報下來?再補上他?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