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2)

一封帶黑邊的信通知了我的主人的歸期。伊莎貝拉死了,埃德加寫信來讓我給他的女兒穿上喪服,並且為他年輕的外甥安排一個房間以及做好其他準備。凱瑟琳一想到要迎接她父親回來,就欣喜若狂!而且胡思亂想、極為樂觀地猜想她那真正的表弟的無數優點。預期他們到家的那個晚上來臨了。從一清早起,她就忙著她自己的瑣細事情;現在又穿上她新的黑衣服——可憐的東西!她姑姑的死並沒有使她感到十分的悲哀——她時不時地纏住我,硬要我陪她穿過莊園去接他們。

林悖比我才小六個月,她喋喋不休地說著,這時候我們在樹蔭下悠閑地踱過那凹凸不平的草地。有他做伴一起玩可叫人多開心啊!伊莎貝拉姑姑給過爸爸一綹他的美麗的頭發,比我的頭發顏色還淺——更淡黃些,而且也相當細。我已經把它小心地藏在一個小玻璃盒子裏了。我常想:要是看見有那種頭發的人會是一件多麼高興的事啊。啊,我真高興——爸爸,親愛的,親愛的爸爸!來呀,耐莉,我們跑吧!來呀,快跑!

她跑著,又轉回來,又跑起來,在我的穩重的腳步到達大門以前,她已經跑過好多次,然後她就坐在小徑旁邊的草地上,試著耐心地等著,但那是不可能的,她連一分鍾也無法安靜下來。

他們要多久才來呀!她叫著。啊,我看見大路上有點塵土啦——他們來啦!不!他們什麼時候到這兒呀?我們不能走一點路嗎——半英裏,耐莉,就走半英裏!可以吧!就走到轉彎地方那叢樺樹那兒!

已經看得見長途馬車轆轆而來。凱瑟琳一看見她父親的臉從車窗中向外望,便尖叫一聲,伸出她的雙臂。他下了車,幾乎和她一樣的熱切,一段相當長的時候,他們除了自己以外根本沒想到別人。在他們互相擁抱的時候,我偷看了林悖一下。他在車中一個角落睡著,用一件暖和的、鑲皮邊的外套裹著,好像是過冬似的。一個蒼白的、嬌滴滴的、柔弱的男孩子,簡直可以當作我主人的小弟弟——兩個人是如此相像。可是在他的相貌上有一種病態的乖僻,那是埃德加·林悖從來沒有的。林悖先生看見我在望著車中的男孩,他和我握過手之後,就讓我把車門關上,不要驚動他,由於這趟旅行已經使他很疲憊了。凱蒂想多看一眼,可是他父親喊她過來,我在前麵忙著招呼仆人,他們就一塊走到花園裏去了。

現在,乖,林悖先生對他的女兒說,他們正停在門前台階前麵,你的表弟不像你這麼健壯,也不像你這麼開心。還有,記住,他才失去他的母親沒有多久,因此,別希望他馬上就會跟你又玩又跑的。而且也別老是說話惹他煩,至少今天晚上讓他安靜一下,可以嗎?

可以,可以,爸爸,凱瑟琳回答,可是我真想看看他!他還沒有向馬車外望一下子呢!

馬車停了下來,睡著的人被喚醒了,被他舅舅抱出車外。

這是你的表姐凱蒂·林悖,他說,把他們的小手放在一起。她已經很喜歡你了。你今天晚上可別哭得讓她傷心,現在要極力高興起來。旅行已經結束了,你沒有什麼事情要做,愛怎麼就怎麼吧。

那就讓我上床睡覺。那個男孩子回答,躲開凱瑟琳的招呼,退縮著,又用他的手指抹掉開始流出的眼淚。

得了,得了,是個好孩子嘛,我低聲說著,把他帶進去了。你把她也要惹哭啦——看看她為了你多麼難過呀!

我不知道是不是為他難過,不過他的表姐跟他一樣地哭喪著臉,回到她父親身邊。三個人都進去,上樓到書房裏,茶已經擺在那裏了。我就把林悖的帽子和鬥篷都脫去,把他安置在桌旁一把椅子上,可是他剛坐定就又哭起來。我的主人問他怎麼回事。

我不能坐在椅子上。那孩子抽泣著。那麼,到沙發上去吧,耐莉會給你端茶去的,他的舅舅耐心地回答。我相信,一路上,他已被這個易怒的、麻煩人的孩子弄得辛苦極了。林悖慢慢地拖著腳步走過去,躺下來。凱蒂搬來一個腳凳,拿著自己的茶杯,走到他身邊去。開始她沉默地坐在那裏。可是沒有過多久,她已經決定把她的小表弟當作一個寵兒,她也滿心希望他同意這樣。她開始撫摸他的卷發,親他的臉,用她的小茶碟給他端茶,像對待一個嬰孩似的。這讓他很高興,由於他本來不比嬰孩高明多少。他擦幹了他的眼睛,露出淡淡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