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那你們小主人一定很難過。”
“小主人表麵沒說什麼。可我們經常在夜裏看到他獨自一人坐在燈前,有時一坐就是一個晚上。”
我心裏一震,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跟我有過類似的經曆。
多少次我獨自一人的時候,我就是這般一坐一個夜晚,深深地想念著我逝去的親人們。
顧三見我也傷感起來,忙道:“對不住啊,方姑娘,我就是隨口一說。您可別告訴我家小主人。”
我笑了笑道:“怎麼你們很怕他麼?”
“不是,也算是。我們是怕他傷心難過。方姑娘,我家小主人表麵總是很快樂的樣子,其實他心裏一直苦得很。也許,隻有方姑娘你能開解他。”
我麼?恐怕我要令你們失望了。
裏麵傳來元飛驚喜的聲音:“還通報什麼。以後方姑娘來這裏,無需稟告,直接讓她進來便好。”
人影一晃,他已經來到了我跟前。
我看著他臉上懶洋洋的笑意,想起顧三的話來,心中倒有些酸楚起來。
他察覺到了我情緒的變化,問道:“嬛嬛,怎麼了?”
我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剛給人看完病,有些累。你不請我進去喝杯茶麼?”
他笑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說完拉起我的手便往裏走。
我心裏有些個著惱,這家夥對我越來越放肆了。但不想在顧三趙四麵前甩脫他的手,隻有心不甘情不願地隨他進去了。
我們坐在後花園裏的一個亭子中,他在一旁生了個小爐子,煮上一壺山泉水。我托著腮看著他忙乎著,心中竟有說不出的平安喜樂。
不一會水便開了,他為我泡上茶,笑嗬嗬地坐在我對麵。
我環視著周圍道:“你家的宅子可真大。”
他搖頭道:“再大也大不過你住的皇宮吧。”
我把臉一板:“別跟我提皇宮。”
他吐了吐舌頭:“是,柔福帝姬。”
我指著他道:“你還說。”
他笑著對我道:“好啦,跟你開個玩笑。要不,我吹笛子給你聽,算是賠罪?”
我驚訝道:“你還會吹笛子麼?”
他變戲法似的從懷裏抽出一根短笛來,輕輕地摩挲著:“這是娘親從前教我的。雖然我沒有我娘吹得那麼好,不過也應該算是高手了吧。”
我用手指刮著臉道:“您倒是個全才,擱哪都是高手。”
他佯怒道:“休得小覷我。快些道歉,不然本高手就不吹奏了。”
我笑著向他福了一福道:“小女子知錯了,懇請元大家賞我一曲吧。”
他這才滿意地點頭,然後擺了個架勢,將笛子送到唇邊。
那是首我從未聽過的曲子,歡快而明朗,好像山林中的百靈鳥在盡情歌唱。
值此春暖花開之際,聽到如此令人愉悅的笛聲,的確令人渾然忘我,陶醉其中。
笛聲漸止,我已忍不住鼓起掌來:“此真天籟也,小女子以茶代酒,敬元大家一杯。”
他收起笛子,又拿出一本樂譜道:“此曲原是琴笛合奏,若是嬛嬛有意,我願與嬛嬛一起參詳。”
他語帶雙關,我心裏一動。卻下意識道:“我琴技有限,隻怕誤了如此好曲。”
他卻堅持送到我的麵前,我拗不過,便接下了。斜睨了他一眼道:“不許催我練琴,我得空了再研究一下。”
他見我收下了,眼中露出喜色,聽我說耍賴的話,也隻是笑而不語。
“翼展,這曲子好像不似我們漢人的曲風呢。”
“娘親的確是壯族女子。”
“這樣啊,那你爹呢?他是漢人麼?”我好奇心一起,脫口而出,隨即便有些後悔,不該隨便提起他故世的父親。
好在他並沒有露出異樣,還是微笑著說:“父親是漢人。當初他老人家南下公幹,遇到了娘親,便一見鍾情。追求了數月,終於娶到了我娘。”
我悠然道:“這定是個美麗的故事。”
他卻有些黯然,緩緩道:“可是從我有記憶起,父母的關係卻一直很冷淡,父親他醉心於官場,鮮與娘親交流。娘親也似早已習慣。直到後來娘親去世,父親才哭著告訴我當年之事。我一直不明白,為何他那麼深愛娘親,卻在兩人有限的相處時間裏那麼冷落她。難道升官發財,對他就那麼重要麼?”
我歎了口氣道:“靡不有始,鮮克有終。”
他握了握拳道:“所以從那時候起,我便發誓,如果我將來娶了妻子,我一定要全心全意地待她,越不讓她受半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