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還一直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即使在我還是方勉的時候,與他也鮮有交流。也許他和叔公還能說上幾句話,畢竟都是背井離鄉的男人。
在今日之前,我對他所知甚少。我畢竟是個冷漠的人,於我而言,他隻是我的仆人,我對他的身世,經曆,家人這些事情,毫無興趣。隻他可靠便好。
此時此刻,我看著他抱著自己的兄弟痛哭,一向冷漠並且已經顯出皺紋的臉上布滿了悲傷和淚水。
我有一些動容,失去親人的痛楚,我其實並不陌生。
我想他一定盼了很多年,結局卻是如此令他失望。
而我,從開始便已經絕望。
徐還手刃了鄧世環,這似乎並不會減少他失去親人的痛苦。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的一家人能夠象從前那樣其樂融融,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
報仇並不能讓我實現這個願望,但至少,可以減輕我的負疚感。
爸爸,媽媽,哥哥,妹妹,如果當時我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保護你們,那之後的一切,便不會發生。
都是,我的錯。
我察覺到了自己刹那的走神時,好像看到徐過的妻子將手中的孩子交給了徐還。
也許是想讓大伯抱抱自己的侄子吧。
徐還看著這個孩子時,徐過的妻子朝他說了句話,我也正好聽了個真切。
“大伯,念他是徐過唯一的骨血,就拜托您將他撫養成人了!”
我和徐還同時色變,而他則立刻伸出手去,想拉住她,然而終究晚了片刻。
徐過的妻子奮力站起,猛地朝最近的柱子撞了過去。“蓬”的一聲,血光飛濺,滿地緋紅。
“弟妹!”徐還追了過去,將沿著柱子緩緩下滑的身體托住。
懷裏的孩子受到了驚嚇,哇哇大哭起來,徐還此刻已經身心俱疲,茫然不知所措。
我走上前,將孩子接過,柔聲地哄了起來。
說來也怪,這孩子在我的懷中逐漸安靜下來,畢竟是個嬰兒,不一刻他便睡了過去。
徐還回過神來,感激道:“多謝小姐。”
我問道:“她先前和你說了什麼?為何將孩子交給你?”
“弟妹隻是問我這孩子象不象他的父親,又問我想不想抱抱孩子。”
我點了點頭:“她看到徐過身死,便已決意不活了。也是個烈女子呢。”
徐還忽然跪下道:“小姐,我有一個請求,萬望小姐答應。”
我皺眉道:“有事起來說,別動不動下跪。”
他懇切到:“我想把弟弟和弟妹帶回淮西村安葬。畢竟那裏才是我們的故鄉。”
我點頭道:“你帶幾個人去安排一下吧。”
他見我允了,這才起身,帶了兩個人正準備走時,我叫住他:“徐還。”
他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我。
“記得買最好的棺材。”
他感激地點點頭道:“多謝小姐!”
徐還走了沒多久,外頭傳來嘈雜聲,隨即看到一個士卒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邊跑還邊喊著:“鄧大人!賊寇勢大,花縣尉派卑職前來求援!鄧大人,您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