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錚碰見那古怪老道的時候,寧千鶴已經離開了南域,再次踏入了北域。
沒有人知道他進入南域是為了做什麼。當然,就算是有人在南域見到他,也多半就認為他是個修為隻有凝靈境大圓滿,雖然頗具文人風骨,但衣著寒酸的修士。
寧千鶴踏入北域之後,找了一片沒有人的荒野,東瞧西看,發現周圍沒有人之後,先是子儲物戒指裏取出了酒葫蘆狠狠地灌了一通,之後,他的右手便亮起了晶瑩的白光。
那白光看上去,倒和淩錚的無屬性真元很像。隻不過寧千鶴指端亮起的白光,看上去更加具有靈性,幾乎使得周圍的天地之力齊齊共鳴。
光芒閃爍間,寧千鶴很快便刻畫出了一個複雜的陣法。
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這旁邊此時若是有一個陣法師在的話,估計會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畢竟這種精簡的跨域傳送陣紋,沒有五級陣法師的道行,是斷然無法刻畫出來的。而在普通修真者看來,寧千鶴就是在鬼畫符。
陣紋刻畫完畢之後,寧千鶴毫不猶豫地踏上去,光芒一閃,緊接著便出現在一片樹林中。
林中的樹木都是一種通體碧綠如玉,讓人乍一看分不清那個是樹幹那個是樹葉,名為鎮魂樹的珍品良材,這種樹每過百年才長那麼半尺。而這樹林中的鎮魂樹則棵棵參天,筆直蒼勁,稍微有點常識的都能看出這些樹很有年頭。
在這些數不清的鎮魂樹中,每隔兩三步的距離,都會出現一座看上去樣式很古的玉碑,每一塊玉碑上都刻著一門曾經威震修真界的獨門秘術或者是戰技。可以這麼說,這片樹林和碑林,對任何修真者來說,都是難得的寶庫。
這裏,當然就是北域古老傳承之一,千碑林的祖地。
這片祖地就相當於是千碑林的象征,可以說是禁地中的禁地,在千碑林這個名門大派中,能有資格踏足此地的,每一代都不超過十個人。
身為千碑林掌教的幼子,寧千鶴原本並沒有資格踏足此地。但自打十年前觀天峽之戰,寧千鶴在上麵露了個麵,說了四個字,咒死了十多個大派掌教之後,他便有了資格。
有意思的是,三十年前讓寧千鶴終身不得踏入這千碑林,以及十年前允許寧千鶴進入這裏的,都是現任的千碑林掌教,也就是寧千鶴的親爹,在修真界中有“寧死不笑”之稱的寧衝霄。
此刻正是黃昏,千碑林的每一棵鎮魂樹都罩上了一層金黃,更顯示出了原本的碧綠欲滴。寧千鶴進入千碑林之後,提著酒葫蘆灌著酒,每走兩步,遇見石碑便躬身行禮,禮數周到至極。
半個時辰之後,寧千鶴終於走到了這千碑林的最中央。
在這片碑林的最中央,正坐著一個身穿灰衣,身材高大,但麵容和寧千鶴沒有一絲相像的老者。老人那幾乎是誰都欠他靈玉的表情刻在臉上將近六百多年,在修真界可謂相當的出名。此刻,老人正在盤膝打坐,沒睜眼便知道來的是誰,聲音僵硬地問道:“還知道回來?”
“說‘回來’這兩個字,似乎有點不對。”寧千鶴笑笑,又灌了一口酒:“這裏在三十年前娘走的時候,就已經不是我的家了。”
盤膝而作的千碑林掌教寧衝霄雙手突然青筋暴突,聲音裏那先前還稍稍有一點的暖意,徹底消失:“出息了啊,百流融彙竟然已經融合了陣道,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宰了我這把老骨頭?”
“沒興趣。”
寧千鶴給人的印象一直是溫文爾雅,但噎起人來無疑也是一把好手,見自己的父親臉色發青,笑道:“這次來,是有事相托。”
“說。”寧衝霄依然沒有睜眼。
“幫我操練一下我前不久結交的一個小兄弟。”寧千鶴又喝了口酒,道:“作為回報,我會讓大哥和二哥在一個月內邁出那一步。”
寧衝霄雙手青筋暴突得更加厲害,聲音卻是不急不緩:“哦?這個價碼倒是不錯。但你不怕我把你的那個小兄弟操練死?”
寧千鶴嘴裏的酒噴出去老遠,像是聽見了這世上最可笑的笑話,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肚子都笑得有些疼。
“若隻是單純操練的話,能把他操練死的人,修真界不是沒有出現過。”寧千鶴大笑:“但那些人早在上古時期就已經死了個幹淨,現在,沒有。”
寧衝霄一愣,終於睜開了那雙比刀鋒還瘮人的眼睛:“無屬性靈脈?”
寧千鶴點了點頭,之後便站起身道:“反正事兒我已經交待了,這買賣做不做,就是你的事情了。”
連“您”這個字都不願意跟自己的父親說,可見寧千鶴和寧衝霄這對父子之間的關係有多糟糕了。
寧千鶴說完之後,便拎著酒葫蘆緩步離開。
寧衝霄依舊坐在原地,長歎了一聲之後,臉上多了一絲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