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裏安覺得今夜實在是太難熬了,他想念他那簡陋的房子狹窄的床,至少那裏還比較溫馨一些。他想念他的姐姐,至少伊莉雅能帶來家人的關懷。而在這裏他能夠感受到的隻是絕望與痛苦,樓下病人們壓抑著的呻吟聲,偶爾有人死去,眾人發出的低低歎息聲,以及那些躲藏在樓上的女人們因為害怕而瑟瑟發抖的聲響雜揉在一起,不斷的傳入他的耳中,伊裏安覺得要是在這裏多待上幾夜,他絕對會瘋的。
但威爾臨走時交待,要讓他看好那群女人,別讓她們做蠢事,等他一天時間。伊裏安不知道威爾想要做什麼,這糟糕的城市糟糕的局勢難道能夠隻用一天時間就扭轉?伊裏安不覺得世界上有人能做到這樣的事,能夠做到這如同奇跡般的事跡的人,人們往往稱之為神。
但既然威爾大哥開口了,他隻能答應。他輕歎了一口氣,背後的樓梯傳來有人上樓的動靜,他回過頭,便看到那個叫芙蕾雅的女醫生一手扶著額頭,一手抓著樓梯扶手慢慢的走了上來。
“醫生,情況怎麼樣了?”伊裏安低聲問道,拜威爾的“豪言壯語”所賜,樓上的大部分人都沒有好臉色給伊裏安,也隻有這位女醫生能夠正常些對待他,所謂的正常也就隻是不謾罵不抱怨不瞪眼,伊裏安自己也知道女醫生的態度冷淡了許多,不過他也無所謂了,隻要還能回答自己就行。
“又死了兩個,藥物不夠用。”女醫生落寞的走上樓,腳步虛浮。“還有前兩天死的人,明天必須送出去,要不然等屍體開始腐爛,這裏的人會更加糟糕。”
伊裏安直視著那張過份蒼白的臉,寬大的白大衣下是一具消瘦的身軀,伊裏安忽然覺得這個冷冰冰的女人是那樣的年輕那樣的無助,她明明比自己沒有大幾歲,卻要背負這麼多人的生死,這太沉重了。這種認知讓他肅然起敬,“你休息一下吧,你太累了。”他真誠的說道。
女醫生並沒有答話,隻是簡單的點點頭,她走到三樓,打開門走了進去,一句話都沒有留給伊裏安。少年並沒有感到憂傷,對於這座屋子裏的人來說,他隻是一個由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帶來的一個沒有任何勇氣的半大孩子而已,要是放在過去,大家夥還會調笑幾句,但放在這個時候,沒有人有閑心去逗弄這個臉上寫滿青澀的少年。
伊裏安感覺到了孤獨,深切的孤獨,這裏不屬於他,那個一同來到這裏的小傑瑞對他也是不理不睬,隻是一直守著自己的父親,好在那個廚子的身體足夠結實,從芙蕾雅口中聽到的斷斷續續的話來看,這偌大的房子裏也就隻有這位情況是在逐漸好轉。
“這該死的城市。”他憤憤的罵了一句,樓下的街道忽然傳來一陣嘈雜。伊裏安踮著腳從木板的縫隙望出去,魔導路燈光映照下的街道中出現了幾輛馬車,幾名騎士護送著這些車輛迅速的行進著,但到了樓下時卻被耽擱了,地上殘留著太多堆砌的廢物與腐敗的屍首,這些麻煩的東西阻礙住了馬車的前進。
“都下車,趕緊把擋路的東西搬開,快一些!”第一輛馬車上的趕車人扯著嗓子命令道,伊裏安詫異的看著這一幕,他從未見過一個馬車夫能夠如此趾高氣揚,如果換做往日,那些駿馬上威風凜凜的騎士們必定會下車給他一些小小的“教訓”,讓他知道什麼是身份的差距。但眼前的一幕卻讓伊裏安覺得奇怪,那些馬上的騎士們非但沒有這樣做,反而殷勤的下了車,匆匆忙忙的整理起擋路的器物,甚至是那些已經開始散發出腐臭的屍體也都毫無怨言的合力搬開。
這趕車的究竟是什麼人?伊裏安隻覺得想不透,他盯著那坐在車上發號施令的男人,隨後目光又掠向那幾輛被遮得嚴嚴實實的馬車,那些馬車安靜的停著,拉車的馬兒粗重的噴著鼻息,不耐煩的踱著步,這些馬身上竟然都是純色,一絲雜亂的毛都沒有。要知道在這天空光是養馬便已是奢侈之舉,能一下子拿出這麼多純淨毛發的馬來拉車,光是這份財力便是普通人無法想象的。那些簇擁在馬車邊上,嚴陣以待的騎士所騎乘的馬都沒有這麼好的毛色。
“一定是什麼大人物的,就是不清楚究竟是誰。”伊裏安小聲的嘀咕著,樓下的道路很快被清理開來,隨著一聲鞭響,馬車又跑了起來,那些騎士們慌慌張張的上了馬,急急的追著那逐漸遠去的馬車。
直到那批人馬徹底消失在自己眼前,伊裏安才依依不舍的收回了目光,他覺得有些疲累,便打算找個合適的地方休息,目光掠過樓梯上方,他便想到了一個地方,那便是這裏的閣樓,他記得芙蕾雅說過那裏是存放物品的,要是自己願意可以上去待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