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片暗淡,滿天星鬥依舊待在它們該在的位置,沉寂的昂比亞城正被一片衝天的火光驚醒,殘存的人們極力的登高,站的筆直,望向那位於東部坡上的火光,那仿佛如一個火炬,照耀著人們內心中的希望,他們緊緊攥著拳頭,有人流下淚來,有人則不停感歎,對於那處的大火幸災樂禍的笑著,許多人都猜想這地獄般的日子要結束了……
而身處這場大火附近的威爾卻沒有時間去想這些事情,他正麵臨著一場大危機,一場需要一個人麵對,隻要走錯一步就會徹底完蛋的危機。而將他逼入這場困局的對手,不久之前還是一個抱著膝蓋躲在底倉雜物櫃中瑟瑟發抖的膽小鬼,那個被父親拉著幾乎要跪在自己麵前懇求才能得到一份雜活的可憐蟲,那個別人聽到他的名字隻會輕蔑的說上一句是瘋子的愛德華。
威爾忍不住想到,要是那些人見到現在的愛德華,不知道他們該說些什麼了,不過威爾知道他們見不到的,而自己撐不撐下去則要看些運氣了。
那個體內散發著熾烈氣息的愛德華一步一步逼近,那張泛著紅光麵無表情的臉依稀能夠看到他原本的模樣,他的頭發已經燒沒了,隨著他的每一次呼吸,他體內的光也會跟著從光亮變暗淡,又從暗淡變光亮,像極了夏日草叢中翻飛的螢火蟲。
但螢火蟲不要命,愛德華要。
威爾的右臂已經徹底用不上了,上臂下臂的骨骼盡數碎裂,那是完全隻憑借力量造成的可怕傷害,獵龍士強勁身軀加上魔力加成的一條胳膊竟然被這樣擊碎,說出去都讓人覺得難以置信,但它確確實實發生了。這樣的傷勢換做普通人的話這條手臂這輩子都不能用了,但對於擁有高超恢複能力的獵龍士來說,修養上幾個月還是能夠恢複的。隻是問題是,威爾還有沒有這樣的兩個月。
他握緊左拳,眯著眼,直視著那讓他帶來恐懼感的瘦削男人,愛德華一步一步靠近,他身邊的空氣因為高溫而扭曲,他經過的地方樹木緩緩點燃,他踏著的土地立刻變得焦黑,散發著令人不適的臭味。
威爾與心頭不斷呼喚著那曾經響起過的聲音,那在愛爾文城最終一戰中突然響起的神秘之音,之後回想起來便覺得一切宛如夢幻,他甚至有些記不清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隻知道無窮的力量從體內經過,又借著自己的身軀摧毀了強大的對手。
而現在,他不斷呼喚,那個特別的聲音卻始終沒有響起,仿佛曾經聽到的一切不過是一場虛無縹緲的夢。短暫的錯覺讓威爾覺得或許自己的一生早就結束在愛爾文城,早就結束在那個可怕的代號為極夜的暗黑獵龍士手中,之後的勝利,之後的一切都不過是頭腦中幻想出來安慰自己的產物而已,要不然為什麼一個前些日子還唯唯諾諾的不起眼男子會變得如此強大?
但那隻能想想,他很清楚,假如現在自己閉上眼放棄一切,那這一切便將立刻結束,從他的生命開始,這些年他過的很苦,身為驕傲的獵龍士,卻東躲西藏的活著,他迷茫過,被當作罪人對待,曾經的榮光不再,他如同下水道的老鼠般活著,要是就這樣就此死去,或許就不需要再承受那讓他感受到黯然的痛苦。
可那樣的話……有人會傷心的吧……
他想到了很多人,很多曾經打過交道的人,那一張張麵孔在心頭不斷出現,叫做瑪麗的女人大聲的說著“好的,你自己小心一些”。伊裏安在臨行前告訴自己“我會好好做的,威爾大哥你一定要回來”。離開之前芙蕾雅眼神中那參雜著憂傷與希冀的複雜目光……維格大哥,他現在在哪裏,可曾好好吃飯……巴特,對於零刻的死我很抱歉,你是否也曾在心中暗暗責怪我……洛林,上次說起過要去你那看看,可到頭來卻始終沒有去成,對不住了……艾莉娜,啊,好久不見,小漢娜還好嗎?算著時間,她應該四歲了吧,正是頑皮的時候,真想再抱抱她啊,隻是不知道當年那個孩子會否還需要我的懷抱……
他腦中影像中最後出現了一個窈窕的身影,一個女人坐在餐桌前,一手支著臉,低垂著眼瞼靜靜的等待著,桌上的食物熱了幾次,她盡可能的將一切做的最好,隻為了等待坐在桌子對麵的那個人回來。
奧維利亞……是啊,你還在等我回去吃晚飯,我又怎麼能在這裏耽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