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們會死嗎?”稚嫩的童聲讓阿爾法從思考中回過神,他抱住自己不到五歲的孩子,用額頭抵著兒子的額頭,輕聲說道:“不會有事的,一切都會好的。”孩子的眼神中透著慌亂,左瞧瞧右瞧瞧,最終緊緊抱住父親的脖頸。
嘈雜的隊伍正在緩緩前進,阿爾法踮起腳尖看向港口,那些商船再次裝滿人關上艙門正緩緩上升,而下一艘船已緊隨其後進入了港口,放下了一塊塊舢板。
人群短暫的向前湧去,但很快前進的速度又降了下來,前頭傳來男人粗魯的喊話聲:“急著去死啊!都排好隊,再亂來一個都別想走。”
人群變得惶惶不安,低聲的議論著,阿爾法看著那艘貨船,他倒是知道這樣大小的船隻能裝多少貨,目光在等待停靠的船隻上來回觀察,心裏尋思著自己這次還好來得早,一定會趕上。他回頭向後望去,擁擠的隊伍向後延伸了數百米,一眼望去,亂糟糟的都是攢動的人頭,人們焦急的恨不得能不斷上前,但隊伍前進的速度卻始終沒有提升,依舊繼續著那不緊不慢的節奏。
遠處發生了一場爭鬥,聽動靜鬧得挺大,沒多久維持秩序的士兵便出現了,將發生打鬥的兩人拉開,阿爾法隻聽到幾句咒罵,罵的很難聽,那恨意仿佛是要將對麵的家夥撕成碎片,遠遠的便聽到一個男人罵了句:“有那力氣怎麼不去跟龍族拚命。”
瞬間遠處的爭鬥便結束了,人群迅速彌補了中間的空缺,那打鬥的兩個男人憤恨的低下頭,回到自己家人身邊。
這樣的事要是放在往時,一定會引起不少人駐足圍觀,但此刻對於這處港口的市民來說,這樣平時“有趣”的事實在令人厭惡,它帶來的不是茶餘飯後的話題,而是影響隊伍前進的混亂。至於話題,還有什麼話題能夠蓋過龍族入侵所引起的轟動。
等待逃亡的人群中傳來低低的議論聲,所說的話題十有八九都是有關於龍族的,有人說龍族已經逼近到城市周邊,再幾小時就會來到這個城市,他的話語言之鑿鑿,對於龍族個體的描述繪聲繪色,更加劇了隊伍的恐慌程度。擁擠的人群向前湧去,這人擠人的狀態讓阿爾法更加吃力,懷中緊緊抱著的孩子也因為痛苦而垂淚。
“爸爸,我不喜歡這裏,我想回家。”他低聲的哭泣著,聲音不大,似乎是周圍的人群讓他感到害怕。
“不要怕,我的孩子,會沒事的,會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他低聲勸慰著,伸手撫摸著孩子的後腦勺,盡力的想要在擁擠的人群中掙紮出些空間,不單單是他懷中孩子有些受不了,如此擁擠的情況下連作為成年人的他都有些崩潰。
前方的隊伍正在不斷前進,前進的速度算不得慢,但由於港口擁擠著幾千人,能夠上船的通路隻有兩條,所以顯得登船的過程特別緩慢。
阿爾法看了一眼右側,原本屬於某商行的高大屋子如今一片狼藉,那裏的人撤離的很快,要是他們沒有這麼早離去,商行的那些大貨船倒是可以帶走許多人,而不是像現在,隻能使用這些小型貨船來運送逃亡的人群。
抱怨始終未曾停過,但如今之際能登上船已是難得,隻要踏上舢板,登上船便等同於擁有活路,要是上不去,隻能被留在這個城市中,留在這隨時會被攻陷的小城中。
龍族到來已不是什麼新聞,幾座城市在兩三天時間內迅速淪陷,逃出的人將恐怖的消息散步到了附近城市,讓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五十多年來,人們早已習慣了那樣慵懶的和平年代,見證過上一次人龍戰爭的老人們已數目不多,那些從小聽著他們講述的孩子早已長大成人,成為了如今這個時代的中堅力量。
但和平的歲月太過漫長,很多事情都隻能在書中,在故事中聽到。尤其是在這幾乎未曾經受過戰亂的地區,龍族的威脅隻不過是冰冷的虛無縹緲的毫無意義的文字,人們從不擔心會遇到那些長著鱗片的巨大怪物,這裏的人對於龍族的畏懼也始終不大。相對於龍族,人們更加擔心那飛漲的物價,以及肆虐空域的空賊。
可誰曾想到,災難就這樣降臨了,沒有給人任何準備的時間,當鍾聲響起時,遲疑的人們才響起那些兒時聽說過的故事,才想起那些猙獰的擁有巨大身體的強大怪物。
短短兩天,秩序便崩壞了,阿爾法依舊覺得自己還處於夢中,沒有那種切身體會的真實感。店鋪關門,貨物被哄搶,多年的老鄰居匆忙的整理著行李,慌慌張張的離開,等到他回過神時,街道中剩下的人已經不多,他這才意識到這並不是一場兒戲,而是真正關係著生死存亡的危機,迷茫的他立刻整理行李,對他來說重要的不是別的,而是自己那剛過五歲生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