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機械聲宣告了美夢的破滅,一雙手無力的按住那機械鬧鍾,將上邊的發條扭到一邊,嘈雜的聲響立刻停了下來,那雙手背上滿是手毛的手將機械鬧鍾扣倒,男人搖搖晃晃的坐起身,搓了搓依舊覺得發酸的臉,疲倦的雙眼下有著濃濃的眼袋。
“又是新的一天。”
澤蘭德隨意的披上件外衣,連褲腰帶都沒有係緊,就這樣懶懶散散的打開艙門走了出去,狹窄的通道中彌漫著男人的汗臭味,不遠處一個士兵正扶著牆刷牙,見到他出來嘴裏咕噥了幾句,便算是打過招呼。
“澤蘭德,把衣服穿好,別丟了黑旗軍的顏麵!”宿區長恰好經過,看到他這幅吊兒郎當的樣子,氣衝衝的訓斥道。
澤蘭德依舊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左手掏了掏發癢的襠下,“知道了啦,囉嗦。”經過宿區長身邊時還順手取走了他手中油紙包中的一塊糕點,“你!”宿區長氣鼓鼓的想要罵人,卻隻看到一個毫不在意的背影。
舷窗外一片碧藍,又是一個不錯的天氣,但這對於夏日的艦船中可不算什麼好消息,如果可以選擇的話,誰也不喜歡在這樣的溫度下值勤。伴隨著汗臭味,口渴,身軀的疲憊,有時候甚至還要擔心會不會中暑,艦船的設計多數時候都用於封閉航行,到了夏天這種設計真是要了老命。
迎麵走來一個身材魁梧帶著獨眼眼罩的男人,澤蘭德懶散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些笑意,他扣上幾粒紐扣,笑著打招呼道:“呦,一隻眼,剛換班啊。”
那人卻隻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輕輕的點了點頭,便側著身子從邊上通過。
“喂,要不要這麼冷淡啊,都好幾年的兄弟了。”澤蘭德回頭看著那個不理睬自己的男人,臉上的笑意更甚,見對方始終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這才搖了搖頭繼續走自己的路。
通路的中段兩個機工士正在修理冷凝管道,地上積著一片水,踩上去水聲不斷,經過的澤蘭德忍不住探出頭去仔細看了看那冷凝管道的情況,“呦,這管子繡的這麼厲害,才發現啊。”那兩個機工士也有些惱,回頭白了他一眼:“這船這麼破,人手就這麼多,要不換你來處理!”
澤蘭德笑著告了聲罪,“你們忙你們忙,辛苦了辛苦了。”便從邊上走了過去,他雖對這些事有些興趣,可也不會自大到認為可以維護這艘船,畢竟這船船齡四十三年,可比船上所有船員的年紀都要大,哦不,除去那鍋爐區的檢修工,那個白發蒼蒼的老家夥可快要六十了。
還沒走到地方,後背便已浸出汗水,澤蘭德低聲的抱怨著:“前線這麼苦,一幫子官員還要求穿戴整齊,狗日的,難道不知道穿著衣服得多熱嘛!”話是這麼說,他卻也隻能忍了,要不一個個大帽子扣下來,說他什麼“丟了黑旗軍的顏麵啊”,“連軍人的基本儀容都做不到啊”,“難道隻有你一個人熱嗎”等等,他可扛不住,每每這時他就懷念兒時夏日的美好時光,可以和那群臭小子們一起泡在水渠裏,直到經過的大人大聲斥罵,才一個個歡笑著逃開,仔細一想,似乎離那樣的日子已經過去二十五年,就連記憶中的那些麵孔,都已模糊不堪,隻剩下寥寥的幾個名字依舊還深深記得。
終於到達了他的崗位,他剛擰開門上的旋鈕打開門,便聽到裏頭傳來含糊不清的叫罵聲:“你他娘的終於來了,我以為你這臭小子脫水死了呢!”那狹小瞭望室中,一個搖搖晃晃的男人站起了聲,疲倦的打了個嗬欠,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喏,交給你了,我回去了,明天你早點,一點都不體恤我這個老人家。”
“啊呸,就你還老人家,也就比我大三歲,隻不過是長得著急了些,才看起來老的這麼快。”澤蘭德沒好氣的罵了一句,接過他遞來的觀察日誌,核對完畢這才拍了一下那人的後背,“滾滾滾,別擋在這裏,他娘的,你幾天沒洗澡了,這股味真是受不了。”他拿著手中的觀察日誌用力的扇動幾下,但依舊覺得對方身上那怪異的味道還殘留在周圍。
“別他娘的像個娘們似的,你以為是老子不想洗澡嗎,老子也煩得很啊。”
“好了別羅嗦了,真是看著你就煩,走吧。”澤蘭德順手關上艙門,外頭的謾罵聲還持續了一段,終於恢複了安靜。他坐了下去,皮墊子下的彈簧有些老,早已失去了原本的彈性,他不得不坐正一些才能看得清瞭望台外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