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之時,北極星區的人們在看到那些糟糕的村落時,都很高興,民眾認為這是報應,這是發動戰爭的代價,這一切都是活該。
可人心都是肉長的,再冷酷無情的人在一日日的目睹這糟糕的局麵時,心中的情感也會開始變化。
泥濘小道上拿著破敗玩偶的小女孩,穿著洗的漿白的衣裙,亂糟糟的頭發胡亂的披散著,瘦削的臉上隻有雙眼有些神采。
倚著破敗屋舍的老嫗,傴僂著身材,滿臉都是皺紋,雙眼紅腫,每日呼喚著自己孩子的名字,她的孩子永遠都無法回來。
身材高大的男人,拄著拐杖,倔強的向前走著,他左腿的褲腿空蕩蕩的,即使如此依舊要每日辛苦,打理著家中的薄田。
帶著三個孩子的女人,生活的困苦讓曾經清麗的容顏變得灰敗,曾經柔嫩的手指長滿老繭,她表情麻木,無奈的看著那瘦小的孩子們。
在惡劣氣候中被毀去的村落,狼狽的人們在廢墟中尋找著生還者,他們嘶啞著聲音高聲呼喊著,臉上是淚水淌落的痕跡。
這灰敗的一幕幕鮮活的呈現在影像之中,最初時還有人為之叫好,幾天下來便已是默默無言。那些對和談有意見,認為該直接征服的人們也閉上了嘴,人們在思考,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什麼又是真正該做的,什麼才是希望擁有的。
帝國民間的苦難讓威爾也難以想象,影像中的那些畫麵讓他生不起任何高興的情緒。他明白了為何帝國人會如此執著於複仇,那是因為他們想要離開這片空域,離開這糟糕的環境,在這樣惡劣的空域成長,人們壽命不長,生活艱苦,隔段時間便會有生命危險,但凡是有些想法的,都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繼續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民間基礎,當帝國的統治者打出名號,要打回碧藍的天空之下,奪回他們原本該擁有的土地時,會得到如此熱烈的響應。
帝國人在苦難中代代傳承,他們對於美好環境的向往成了執念,在上層刻意的仇恨宣傳下,這些執念化作了對天空子民的恨意,所以當戰爭來臨時,老人們會將家中僅有的青壯送去參軍,隻為了爭取那可能存在的生機,他們已經經受過太多苦難,隻是不想自己的子孫們繼續在這紫色的天空下受苦。
正是這份狂熱,讓帝國人空前團結,帝國的軍隊也在這樣的狂熱影響下英勇善戰。但也正是這份狂熱,摧毀了帝國的根基。
卡特一直陪在威爾身邊,看著那可悲的一幕幕,她的參謀部中不拘一格的提拔了許多中下層士兵,這些士兵來自帝國各處,他們講述了許多卡特從未聽過的底層人民的故事,曾經的三皇女驕傲而跋扈,而現在,她為底層人的命運而哭泣,為那掙紮求生的意誌而流淚。
因為戰爭的到來,大量青壯背井離鄉選擇參軍,帝國為了這場戰爭付出了一切,大量資源的傾斜,使得民生變得糟糕頭頂,幾年下來,內有災害頻發,外有戰爭需要輸血,使得這個紫色天空下的國度一天一天的貧弱下去,到了現在,作物的產出越發稀缺,窮苦的底層人們或是餓死,或是在糟糕的環境下得病,凍死。
“即使不和談,帝國也已支撐不下去了。”
為了戰爭的需要,帝國投入大量人力財力於重工業,他們做到了船堅炮利,卻無法保證人們的生活生產,糟糕的形勢讓大批大批人失業,糧食的價格一天一天增高,一些地方都已出現了民眾衝擊豪商宅邸,哄搶財物的情況。
帝國人經受了太多苦難,戰爭的最終失敗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整個國度都處於迷茫之中,暴力事件頻發,有懊喪的退伍軍人喝醉後鬥毆,也有普通帝國人認為這些軍人無能,集結人將退伍軍人毆打至死。
如果戰爭打贏了,這個國度的內部仇恨可以得到轉移,可以得到宣泄,獲得更多土地更多資源達亞斯帝國早晚會有成功恢複的時候,可現在,徹底的失敗讓這個傳承千年的帝國徹底的倒下了,想要從戰爭失敗的影響中恢複,起碼需要十餘年的時間。
農村破敗,城鎮混亂,大量士兵被退伍,使得治安事件頻發,那些剩餘的軍隊疲於應付各種狀況,一路下來,利維坦經過了很多地方,看到的一切都讓他們知道這個國家真的撐不下去了。
原本威爾還打算在最後的和談中來個獅子大開口,狠狠的咬上一口,可現在他已經沒有這樣的想法了,他不想雪上加霜,逼死更多的淒慘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