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趟旅程,老許基本上是放心的,前麵從高鐵到高鐵,再從高鐵到高速,都有把握,網上都能訂到票,唯一沒有十分把握的就是最後的那一段省道,是在一個縣城裏坐車,往風景區去,網上查不到這個縣城的長途車情況,更訂不到車票,按網上的說法是“不支持該目的地”。不過老許也不是十分擔心,既然是去往著名的風景區去,風景區是什麼,就是錢嘛,在金錢麵前,想必會是處處得到“支持”的。
老許又一次上路了。他信心滿滿的,兩天以後,他又可以逃會提前回來了。
老許這一路哈,坐了高鐵,再轉高鐵,轉了高鐵,再轉高速,前往D縣。時間銜接真是嚴絲合縫。
坐上了新嶄嶄的高速大巴,看著沿途陌生的大地和村莊,聽著車上乘客的異鄉的口音,老許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他從清晨出門,到這會兒,不到十個小時時間,似乎就已經換了一種世界、換了一個人間哈。
老許真不該有這樣的念頭,念頭剛一出現,就出事情了。本來車子行駛得好好的,車上也很安靜,沒有人說話,老許剛想眯了眼睛打個瞌睡,忽然間就看到坐在他前排的婦女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尖聲叫喊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車上頓時混亂起來,原來剛才到服務區下去休息上廁所時,那婦女把孩子帶下了車,結果上車時卻忘了把孩子再帶上來,一直等到車子重新上了路,開出一段,她才想起了孩子。
她的丈夫抬手扇了她一個耳光,罵道,丟丟丟,你竟敢丟孩子,你怎麼不把自己丟掉。那婦女哭道,我看到車要開了,就急忙趕上來了。丈夫又一個耳光,罵道,趕趕趕,你個傻X,你趕死啊!婦女挨了兩耳光,反倒不哭了,竟也凶了起來,回嘴說,你還罵我?你才傻X,我爸明明跟你說了,說今天的日子,不宜出行,你偏要趕,你還說我趕,是你自己要趕,你才趕死。那丈夫的氣勢,一時間竟叫婦女給壓了下去。那婦女又繼續罵道,趕趕趕,這一年,我跟著你趕了多少地方,你趕安逸了沒有,你趕到哪裏你都不得安逸,現在好了,孩子丟了,你安逸了!
老許聽他們隻顧著互相指責謾罵,覺得奇怪,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們不找孩子了?
老許一說,才提醒了他們,他們急急地趕到司機身邊,一個說,司機,快停車,另一個說,司機,快回剛才那個服務區。司機斜眼瞄了他們一下,說,高速上不能隨便停車,更不能調頭,剛才那個服務區,更是回不去了。
那婦女頓了一頓,又重新大哭起來,那丈夫又重新開始罵人,大家都心煩,但也沒有主張,還是老許提醒他們說,別哭了,別罵了,趕快報警吧。
於是趕緊給警察打電話,警察動作倒是很快,很快去了那個服務區,電話打過來了,說服務區沒有孩子,婦女複又大哭。
車子好不容易開到一個出口處,司機打個彎,車子就要下高速了。可車上一個乘客卻喊了起來,不對不對,怎麼這裏就下高速呢,我還要趕時間呢。司機回頭朝他翻個白眼,說,你趕時間,人家的孩子就不要了?那人自知心虧,才不吭聲了。
車子到了收費站,停了一段時間,等警車到了,把那對夫妻帶走,才又重新上路。可這麼一折騰,時間有點晚了,老許看著漸漸黑下來的天色,前去問司機,縣城的末班車幾點,司機沒好氣地說,末班車,早開走了。
老許回到座位上,心情有點亂,還好,旁邊的乘客是這條線的常客,問老許說,你是要到景區去吧。老許奇怪說,你怎麼知道?那乘客說,這個時候,你們外地來的,到縣城,除了到景區,還會到哪裏,那縣城,又沒有什麼東西,什麼也沒有的。見老許點頭,那乘客又說,你放心,汽車站的末班車可能開走了,但是到景區還會有其他車子的。老許不解,問,那是什麼車子?那說話的乘客沒有回答他,隻露出一個“你連這個都不知道”的笑意。
他這一笑,老許放了點心,估計那邊會有車子。
到得縣城,末班車果然開走了,汽車站的門也關了,但站外確實有車在等客,在招攬生意,老許這才知道,這是黑車。
老許上前看了看車況,不怎麼樣,但是如果不坐黑車,他就得在縣城住一個晚上,不僅趕不上明天上午的會議,還破壞了老許的全部行動計劃。
老許上了黑車,先買了票,票價很便宜,老許以為搞錯了,問了,賣票的說沒錯,就這價。老許心想,還好,不算太黑。
車雖然不算太黑,天卻已經很黑了,車子卻一再地不開,老許急了,說,你們說是六點開的,現在幾點了?沒人理他,也沒人告訴他為什麼不開,但這一點老許還是能明白的,他們在等人,他們要等到更多的人上車。老許問他們要等多久,終於有個人說,等坐滿了。老許急得叫喊起來,說,你們怎麼不守信用。他們又挖苦他說,你以為這是你的專車啊?不等到人滿,我們怎麼賺錢。老許說,你的車票太便宜了,你提高票價不就行了麼。不料這話一說,立刻被所有的人臭罵一頓。
一直等到人差不多滿了,車才開起來,開了一小段路,路邊有人招手,車就停下來上客,又開一段,又有人上來,如此這般,不停地停車,上客,很快就超載了。後來上來的人,沒有座位,就蹲在車廂裏,車子顛的時候,他們幹脆坐到地上,身子跟隨著車子搖來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