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萊茵並不是個很有膽氣的人,其實稍微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個不善言辭的男人甚至在很多時候連一個男人都算不上,比如遇到野火原深處獸群來襲的時候,比如和鄰近村子搶奪水而打群架的時候,但凡是個男人都會毫不猶豫地拿著鋤頭鏟子或者自製的刀劍上前拚砍,但是這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每一次都衝在最後,甚至很多身體稍稍健壯一點的女人都要比他跑的快,男人們總是瞧不起他,說這家夥個子不小膽子卻小,比娘們還要娘們,很多人都在懷疑這種膽小如鼠的人在野火原這個懦肉強食的地方到底是如何生存下來的。
給過白眼,噴過口水,也放縱小孩去他家田地裏折騰,人前人後也都說過瓦萊茵的壞話,村裏人嘴裏最惡毒的那種,但是這個家夥似乎連反駁的勇氣都沒有,甚至每每到了唾沫星子噴到臉上這種時候,這家夥也隻是嘿嘿地對著你傻笑,讓你連生氣都覺得浪費力氣。
去年一次和鄰村械鬥,全村男女老少都去了,唯獨這個沒卵蛋的家夥宣稱臥病在床,總也不肯出來,要不是因為那一次他娶的婆娘在械鬥中出了大力氣,還救了村長一命,恐怕鬥完了鄰村的就該輪到他了。
也正是那一次之後,村子所有人都懶得理他了,連白眼也懶得給,而看他的眼神,和看一條死狗沒什麼分別。
野火原是個典型的強者為尊的地方,在這裏拳頭大才是道理,而瓦萊因空長了一雙拳頭,卻沒有揮舞拳頭的勇氣。
一個男人活到這個份上,做出什麼事都不會讓人感到意外了。
不過這一次,劇情似乎沒有像設計好的方向發展。
瓦萊因前腳剛走到村口,就聽見身後鬧哄哄的,小雪紛紛而下,遠處一望無際的原野被鋪上一層薄薄的白色綢子,他轉過身,猛然發現身後已經站了黑壓壓的一群人,隔壁的老大爺萊切爾,山腳下的寡婦波爾·萊斯蒂娜,力氣最大的蠻牛約翰.這麼多人,都瞪大眼睛看著他。
此刻的瓦萊因就像被架在了火爐上烤,而那一雙雙眼睛就像是一道道的火焰,懷疑的,猜忌的,期許的,怒其不爭的,鄙夷的,許許多多的眼神都彙聚到了他身上。
他怕了。
狙擊守群他在最後,和鄰村械鬥他在最後,他永遠都看著這些人的背,看著他們向前衝鋒的樣子,這麼久了,甚至都習慣了出了事就躲藏在這些人的身後,躲藏在這些人的背影裏,而此刻,這些人卻麵向了他。
終於還是要找自己算賬了麼?
“你,你們?”他張著嘴,卻發現吐字難成句,不過就在下一刻,他聽到了一個聲音,那聲音已經陪伴他度過了二十年,是如此的熟悉,早已融入到了自己的血液中。
“都給老娘讓開!他娘的都聾了還是瘸了?你們這一個個的,讓你們看好戲還不積極了啊?一個個矗在這裏,是要等著老娘來給你們做飯還是要等著來年翻春生根發芽?”一個粗獷的女聲在人群中炸響,黑壓壓圍著一堆的人群不情願卻又不得不分開一條縫隙,而那個身上還穿著圍裙的彪悍女人打不走了過來。
她一隻手拿著一隻鐵盆,一隻手拿著一根木頭,就見木頭狠狠地敲打在鐵盆底部,鐺啦啦的一聲響,震得所有人都捂上了耳朵,那條讓開的縫隙也變得更大了。
長著水桶腰的女人拿著已經燒了一半的木頭,揮舞著粗壯不遜於成年男人的手臂,扯著嗓子吆喝了一句:“都別他娘的愣著了,和老娘去千禧鎮,老娘的男人要去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