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晟睿一直在軍帳裏養傷,因為傷在背上,便一直趴著。每天服了藥就在半睡半醒之間,迷迷糊糊,稍微動一動背上傷口撕裂的疼痛便是那麼撕心裂肺的,想起自己那日挨的四十軍棍,若真的打上八十,現在自己怕是已經被押送回京了,是自己的屍體。
軍醫的藥童每日都來送藥,幫自己換藥,有專門的守衛軍士為自己送飯,偶爾還會有人來看自己,說些安慰寬心的話。自從挨了打,已經過去了六天,那個人始終沒有過來,雖然這是情理之中,可自己心裏卻有些空落。
景晟睿在半睡半醒之間,有些迷茫了,想起這些天在軍帳中的日子,自己與他對麵而坐,或是比肩而立,翻閱公文,討論策略,自己始終是一副安靜等待或是安靜微笑的模樣。那一天自己提出要施苦肉計,他焦急的神情,讓自己覺得有些好笑,那個就算麵對千軍萬馬,血流成河都神色不改的一方戰神,卻在擔心著自己。景晟睿輕笑出聲,又引得背上一陣疼痛。
所有的事情都按著景晟睿最初的設想一直的進行著,夜晚還能聽見軍隊集結的聲音,應該還是之前的戰術。拖延戰術,已經掩護不了多久了,自己還是要抓緊時間養傷,詐降的事,近在眼前了。
這一日藥童剛走,景晟睿便叫過了門外的守兵,說道:“去請張副將過來。”
“是。”
沒過一會兒,張副將便進了軍帳,待守兵退了出去,張副將“嗵”的一聲跪在了景晟睿的床前:“世子,您受委屈了。”
景晟睿虛弱的笑笑,說著:“嗬嗬,說不上受委屈,我也就能做這點兒事兒了。軍士們都準備好了麼?”
“是,今晚便可起事。”
“那就好,如今我的傷如好了不少,能夠站得起來,隻可能行動起來還不方便,給軍士們添麻煩了。”景晟睿依舊是安靜的笑容:“你去那邊的案子上,把那封信拿過來。”張副將依言前去,把信交給景晟睿,有些疑惑的看著他。
“這是降書,早就寫好的,我要親自交給瓦刺國主。”張副將點點頭,替景晟睿更衣之後便去安排晚上的事了。
夜裏,三更天。張副將再次進帳來,扶起景晟睿,一步一步走了出去。這一天軍營的守衛比起平時要鬆懈很多,,景晟睿在張副將的攙扶下,走向停在大營門外的馬車。“世子,請上車。”景晟睿吃力的上了馬車,掀開簾子,看見裏麵的椅子上墊著厚厚的棉墊,還背著一件厚厚的披風。
張副將安頓好了世子,轉過身,翻身上馬,走在馬車的前麵,兩人率二百士兵,向瓦刺大營的方向進發。身後是越來越遠的衛國軍營,大營正門的邊上有個黑影,看著這個隊伍漸漸遠去。鄭翌清看著這一行人的背影,歎了口氣,轉身回去了。
兩軍大營相距較遠,帶著受傷的世子,行軍的速度受限,這一行人直到第二天的晌午,才到了瓦刺大營。門口守衛的士兵早就發現了這一行人,大營裏出來一隊騎兵,攔住了景晟睿等人的去路。
張副將上前,大聲說道:“我乃衛軍副將張泰,特率部隨軍師來降貴軍。”聲音洪亮,語氣堅定,他的話音剛落,身後的士兵便掀開馬車的簾子,隻見景晟睿端坐在馬車之中。
瓦刺騎兵將景晟睿和張副將帶進大營,綁上雙手,卸下武器,帶進了主將的大帳內。大帳中擺設齊全,不似衛軍大帳中將官皆坐在兩旁共同議事,聽候調配,瓦刺的大帳裏,隻坐著瓦刺國主和軍師阿穆脫。
“哈哈,什麼風把世子吹來了?”說話的是軍師阿穆脫,衛國軍營一見,景晟睿對此人印象頗深,忠誠的太子黨,現在二皇子失勢,太子黨如日中天,這阿穆脫也就成了現在軍營裏瓦刺國主最信任的人。
“那裏是什麼風啊,我今日率張副將和眾軍士來降,皆因鄭翌清狂傲自大,閉目塞聽,屈打謀士。”一字一句,堅定而平和。
“屈打謀士?世子何出此言呐?”阿穆脫走上前來,近距離的看著景晟睿,臉色蒼白,身形瘦削,下唇還有淡淡的疤痕,一張俊臉隻是看上去有些過於柔弱。
景晟睿沒有看阿穆脫,隻是低著頭看著幫自己手腕上的繩子,說道:“先不說鄭翌清的事,晟睿有個疑問,瓦刺國主曆來禮賢下士,求賢若渴,特別是對謀士禮遇有加,”說著抬起頭瞥了阿穆脫一眼,又直接的看向瓦刺國主:“國主就是這麼對謀士禮遇有加的麼?先生當日也是這麼被您綁進軍營的麼?”
瓦刺國主身材魁梧,端坐在正位上,一張完整的虎皮壓在身下。男子國字臉,眉毛英挺,雙目有神,不怒而自威,絡腮胡子,不長,卻很濃密,身著戎裝,肩膀寬闊。聽見景晟睿的話,瓦刺國主隻是輕笑,說著:“好厲害的世子。”說完便向阿穆脫使了眼色,讓他替景晟睿鬆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