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阿努比斯問道,“果真如此嗎?就因為我用了兩個詞,真的就表明我說了兩件單獨的、不相幹的事嗎?一件事物難道不可擁有兩個相異的名字?以你自己為例,你是誰?”
“我不知道。”
“那麼,這可能是智慧的發端了。你極可能是一架機器,碰巧被我選中賦予肉體,在一段時間內為人,而現在我又把你變回一具鋼鐵軀殼;同樣你亦可能是一個人,我選中將你變為機器。”
“這有什麼區別?”
“沒有。沒有任何區別。但你無從得知。你沒有記憶。告訴我,你活著嗎?”
“是的。”
“為何?”
“我能思想。我聽到你的聲音。我有記憶。我能說話。”
“凡此,有哪個是生命的特征?別忘了你沒有呼吸,你的神經係統是一堆金屬導線,而且我已燒掉了你的心。也別忘了,我還有一些機器,論辯勝過你,記憶優於你,演說強似你。所有這些,有哪個能給你半點借口說你是活著的?你說你聽到我的聲音。‘聽到’是一個主觀現象對嗎?很好。我現在斷開你的聽覺。仔細看著,你是否頓時停止存在。”
……一片雪花飄落於一口井,沒有水的井,沒有四壁,沒有底,也沒有頂。現在,拿走雪花,隻觀想飄零……
不知過了多久,阿努比斯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可知生與死的區別所在?”
“‘我’即是生,”沃金道,“不論你給予或奪走什麼,隻要‘我’還存在,即是生命。”
“睡吧。”阿努比斯道。此時在死亡之家,已經沒有人在聽他說話了。
沃金醒來時,發現自己被安排在王座旁邊的桌子前。他又可以看到了。他看到死人們的舞蹈,他聽到他們隨之舞動的音樂。
“剛剛你死了嗎?”阿努比斯問。
“沒有,”沃金答,“我睡著了。”
“區別何在?”
“剛才我仍在這裏,雖然我自己不知曉。”
阿努比斯大笑。
“假如我永不喚醒你呢?”
“那樣,我猜我就是死了。”
“死了?假如我沒選擇去施展神力喚醒你呢——即便這神力一直都存在,而‘你’也一直都在這裏,供我使用?”
“如果這事沒有達成,如果我永遠隻是潛在的,那這就是死亡。”
“剛剛你還說睡和死是兩件事。難道這兩者間的區別隻是時間的長短?”
“不,”沃金道,“這關乎存在。睡之後是醒,生命仍存在。
當我存在,我知曉。而我不存在時,我一無所知。”
“那麼,生命是無?”
“不。”
“生命是存在?像這些死人?”
“不。”沃金答,“生命是知曉你自己的存在,至少部分時間是知曉的。”
“這過程又屬於什麼?”
“‘我’。”沃金答道。
“‘我’又是什麼?你是誰?”
“我是沃金。”
“我不過不久前才賜予你這名字!在那之前你是什麼?”
“不是沃金。”
“死的?”
“不!活著!”沃金叫道。
“在我的領地請不要大聲叫嚷,”阿努比斯道,“你既不知道你是什麼、是誰,也不知道存在與非存在之間有何區別,而你卻敢於跟我論辯生與死!現在我不是要提問,我是在講述。讓我來給你講講生,講講死。
“生命太多了,同時生命又遠遠不足,”他開始道,“死亡也是同樣。現在,讓我厘清這些似非而是的論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