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含玉的房間布置簡潔明快,除了桌椅就是床,幾乎再無其他擺設,整間屋子裏最出彩的就數一個褐色的石頭屏風,孤零零的突兀一放,占去好大一塊地方。換做平時宛珠一定上前看看稀奇,如今她眉頭深鎖,纖細的手指揉捏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平靜的臉上略有倦色。看著她蒼白的俏臉,沈含玉暗自歎了口氣。本來折騰了這麼久,應該讓她去休息的,可是這事迫在眉睫,若此時不說,怕明天有變。
“沈少爺,我得謝謝你,可是你是怎麼找到葉老板那去的?”宛珠打破沉默,柔聲問道。“你那個小妹找你,我看著不對勁,就去了戲院。”宛珠有些意外:“你說小青鸞?她來找我做什麼?”沈含玉淡淡回道:“也沒什麼,無非就是讓你別回去罷了。”宛珠歎了口氣:“想不到也牽連了她,我欠她們太多了。這次的事發生得突然,真是始料不及。”沈含玉看著她,眼神幽深:“你總說連累,那是不是至今都沒想過,若當時放任自流,你自己會怎麼個下場。”他嚴肅的看著宛珠:“杜牧鏞不是善類,你可知他是什麼角色?我記得之前提醒過你,要萬分小心。”雲宛珠低垂著頭,愁容滿麵:“我哪裏想得到他這麼厲害難纏。可是看今晚上那個情景,你這樣對付他,他會放過你嗎?你會不會有事?”
沈含玉安然靠在梨花木椅上,低著眉眼沉默了一會兒方說:“實話說,我無法回答你。在這個節骨眼,我也沒有信心。”宛珠苦笑著點頭稱是:“所以你說我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沈含玉伸手撣撣衣角,不以為然的說:“是,也許杜牧鏞真的不會放過我,到時候連我一起收拾了。”宛珠著急的走到他身邊,一雙纖手掐住沈含玉的胳膊:“你怎麼不急,那可怎麼辦?”
沈含玉好笑的看看她,指著宛珠青白的指頭:“你一著急就掐人嗎?”雲宛珠低頭看到她把人家衣服都弄皺了,急忙鬆了手。沈含玉見她臉色實在不好,心生愛憐,便收起玩笑的臉孔,正色道:“你放心!”宛珠搖搖頭,一顆露珠般的清淚掛在眼角:“不,我不放心,都這個時候了,我哪裏能放得下心去。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杜牧鏞肯定要使絆子整我,現在你為我得罪了他,這下可好,不但連累了葉老板為我受苦,還有帶上你一起。你不曉得我現在的心是怎樣疼怎樣悔,我真是後悔,後悔來上海,後悔離開家。如今出來了,也是覆水難收。我也後悔去碧涼閣做事。當時怪我貪圖錢財,想要多賺錢,所以就做了那個白給的活。之前在老家的時候雖不快活,可總不至於害人。可現在我卻接二連三的連累別人,我怎能不急?”沈含玉站起身,雙手扶住宛珠肩膀,堅定的說:“別這樣,天還沒塌,我有辦法應對。”
宛珠慢慢的抬起頭,眼裏是濃重的疑惑。沈含玉接著道:“你還記得我在杜牧鏞麵前說過什麼吧。”宛珠仔細回想,臉上的疑惑轉為清明,接著就是愣怔。沈含玉點點頭:“對,就是這樣,你嫁給我。就像我說的那樣,你是我未婚妻,你做我的人。”宛珠不可置信的瞪著眼睛,表情又轉為沮喪:“別鬧了,沈含玉,我現在沒心情開玩笑。”
“不是玩笑!”沈含玉拉過宛珠的身子,讓她麵對著自己:“這不是玩笑。這是唯一的辦法。”“沈含玉,你瘋了!”“如果你不同意,那麼好,你自己看看擺在麵前的三條路,第一條,回老家。你自己說不行,那麼這條路行不通。第二條,我給你路費,你遠走高飛,去隨便找一個地方生活,然後東躲西藏,提心吊膽的活著,從頭開始,而且就算你牽掛葉碧涼也永遠不能回來。若你繼續留在上海,不用我多說,以杜牧鏞的勢力,他更不會放過你。所以我說結婚這個主意並非是和你開玩笑。從我的角度來講,之前家裏大哥和這個杜牧鏞往來甚多,所以衝沈家的麵子,他應該會對我有所顧忌,可是我偏偏不給他麵子,杜牧鏞也不會這麼算了。當時我橫刀奪愛,以杜牧鏞的想法,他既不想和我們沈家撕破臉,又想要來為難我。既然我說出了你是我未婚妻這個話,現在恐怕想不娶你都不行。雖然是當時為了救你一時急智,可是我卻將這個把柄給了他,到時要不遂了他心思,就是很明顯的耍弄了他,他有了這個借口,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宛珠看上去一時六神無主,聽了沈含玉的話,她點點頭表示讚同,可又馬上又搖頭:“不行,不能這樣。若如你所說,那這場婚姻到底成了什麼,且不說你我就這樣稀裏糊塗的結了婚,你父親和大哥,你們全家人都不會同意。更何況…..”宛珠停住,有些哽咽,再也說不下去。“更何況什麼?”“更何況,我最好的朋友……喜歡你。她對你用情很深,我來上海之後,她幫了我很多,蘊蒙對我的恩情太大了,我若跟你在一起,豈不是要做那狼心狗肺之人。”
沈含玉看著宛珠的臉,眼裏似有兩團火,冷酷的聲音裏沒有一絲感情:“你這是什麼表情?你在愧疚?告訴我,為什麼會愧疚。”宛珠被他問得火大,轉頭就走。沈含玉忽然一個箭步追上她,狠狠的拉住其手腕,緊緊追問:“告訴我,你為什麼會愧疚。”宛珠語噎,顫抖的嘴唇如風中的花瓣,蒼白嬌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