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福冉聽著響動,急忙跑出屋來,老遠就看到沈含玉的車子停在門外,急忙上前,殷勤的幫他開車門。
沈含玉下了車,看了一眼他的花白頭發道:“福叔,跟你說過了,以後不必這麼麻煩。”林福冉點頭稱是,搓搓手站在一邊。沈含玉知道他心思,繼續道:“下把我跟羽輝一起回來,有空讓他和你一起吃飯。”這句話說得林福冉一下抬起頭來,感激的笑著。
沈含玉點點頭,剛要往裏走,林福冉靠近他,悄聲說:“老爺今天心情不大好,三少可順著他些。”“知道了。”他淡淡的應了一句,平靜的進了房間。
剛進屋就遇見沈含凱,披著近仿烏絲欄素緞的薑黃外罩,裹著雲鍛玄色的小馬甲,穿戴整齊幹淨,看樣子正要出行,一抬腳就趕上沈含玉走進來,二人碰了個正著。沈含凱看了弟弟一眼,歎了口氣:“怎麼就這樣巧,我正要去找你,剛好你來了。快進屋,爹著急見你。”
沈嘯榮早就聽到三兒子回家的響動。待他進屋時,看到沈嘯榮正襟危坐,兩隻手搭在一個雕工精美的梨木拐棍上,身子靠在椅背上緊閉雙目,好像是熟睡,又好像是在等人。
沈含玉一語不發的走到父親跟前站好,沈嘯榮端詳了一下父親臉色,試探的說:“老爺子,是含玉,他回來了。”
沈嘯榮慢慢睜開眼,也不看身邊的沈含玉,隻和沈含凱吩咐道:“你去,再吩咐廚房做點吃的。”“爹,我吃過了…”不待沈含玉說完話,沈嘯榮抬起頭,眼神犀利精準:“也不照照鏡子,你瞅瞅你那個臉,都成什麼樣了。”沈含凱在一旁陪著笑,對弟弟說:“爹是心疼你,一會兒過去吃點東西。”沈含玉微微點頭。“早就和你說過,你那個洋餐廳裏吃的東西不管用。老吃那些烏七八糟的,你這臉都快瘦成棗骨頭了,吃那些破玩意哪及********好。”沈嘯榮嘮叨了幾句,衝兒子使了個眼色,讓他坐下。沈含玉卻依然站得筆直:“兒子不能坐。”沈嘯榮斜睨了他一眼:“怎麼,有事?”
沈含凱見狀屏退了屋裏的傭人,對沈含玉道:“弟弟,既然你也有事,有件事情大哥想先說。”沈含玉默默看著他,沈含凱拿出一個小布包,遞到沈含玉跟前:“你好好認一下,這是什麼。”
沈含玉打開一看,隨即搖頭:“不認得,是哥哥的?”沈含凱在這個過程中一直觀察著弟弟表情,但是他的表現平淡自然,絲毫看不出什麼破綻,這反而和沈含凱心裏所預想的不大一樣,這樣一來他反而有些糊塗:“怎麼,你真的不知道這是什麼?”沈含玉搖搖頭:“真的不知道。”
沈嘯榮打斷了這二人:“老三,你且說說,你有何事。”
沈含玉聽見父親的問題,臉色轉為沉重,他走到沈嘯榮的正前方,雙膝跪下,給他磕了個響頭,鄭重的說:“爹,我要結婚。”
屋裏一陣死寂般的靜默,幾乎落針可聞。沈含凱的臉上忽然間顯現出一絲詭異複雜的神色,看起來哭笑不得。沈嘯榮沉聲道:“你也到年齡了,也許是該有個家。你有了想法,隻管跟我和你大哥直說,爹一定替你做主,讓你心滿意足。”沈嘯榮忽然表現得很感興趣:“含玉,你喜歡的是哪家閨秀?家裏做什麼的?在哪裏上學?”
沈含玉沉默了一瞬,道:“爹,她不是這邊人,家也不在上海,也沒有在上學。”
沈嘯榮的臉沉了下來:“那她是做什麼的?” 沈含玉長出一口氣,看著父親沒有說話,沈嘯榮冷笑一聲:“不會是個戲子吧。”
沈含凱皺著眉頭,臉色凝重:“三弟,難道這是真的?今天杜牧鏞來找。你到底做了什麼?”沈含玉無畏的看著父親陰沉的臉:“她雖然唱過戲,但她不是戲子。當時為了報答葉碧涼,她隻是臨時上去救場。杜牧鏞想要用強,是我救了她。”
“混賬!”沈嘯榮聽得心頭火起,終於爆發,狠狠的從嘴裏咬出兩個字,用拐杖用力的敲了一下地麵。沈含凱搖搖頭:“糊塗啊,三弟,你可知杜牧鏞是誰?你曉不曉得他和我們是什麼關係,他喜歡招惹戲子全上海灘都知道,你去截了他的麵子,他是對付你,還是不對付你?你給人家使絆,我們就得拿生意賠麵子,到時候為了擺平這個幺蛾子,杜牧鏞肯定會趁機訛我們,他可倒好,得了便宜有賣乖。再說了,就打你想幫,你也沒有必要娶了她啊!大哥可不管她是不是戲子,上去唱了就是拋頭露麵的下九流,這種女人家裏要不得。”
沈嘯榮怒視著兒子,手指隱隱發抖:“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家有底子,就可以隨便亂來。你是不是看杜牧鏞娶戲子當老婆,你也眼饞啊?老三,爹本來對你最放心,可是怎麼偏偏你就幹的事最不著調呢。”
沈含玉平靜的看了父親一眼道:“爹和大哥說得我都明白,可是當時情況緊急,我也是話趕著話,我跟杜牧鏞說她是我未婚妻,所以他就這樣來擠兌我。大哥所說的那個賠罪方式我可以替你化解,如果我娶了這女子,那麼這件事就是杜牧鏞先來招惹我的人,我們彼此雖心知肚明,可他也不是無所顧忌,所以就不會再來為難我們,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