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寶如這才真的被吊起胃口:“怎麼,竟然有此等稀奇事?妹妹可看清楚了?”潘梅琳急得一個勁兒點頭:“千真萬確。”趙寶如疑惑不已:“若是個外地人,那也許就不是什麼正了八經人家的姑娘。”潘梅琳的臉上立刻蕩漾著興奮:“姐姐的意思是,她是個燕子窩出來的?”趙寶如的眼裏劃過精明:“最好也不過是個戲子罷了。”潘梅琳仔細想了想:“也許還真不是。平時也看過戲,依那小姑娘的風姿氣度,不像從風月場上出來的女人,且她這種姿色的若出來唱,不會沒風聲。”趙寶如冷笑一聲:“你以為一定要搔首弄姿才是野雞?大書寓那頭的個個都拿得起龍鳳呈祥家的羊皮包,出去喝茶說話儼然是哪家太太。說句不好聽的,遠了不提,就講那個孟金靈。”潘梅琳事不關己的偷笑一下,道:“姐姐的眼怎麼這樣犀利。隻是人家孟金靈早就脫離苦海了,嫁給上海灘的大老爺,獨享恩寵,再磨個幾年,還有幾個人記得她那些當過戲子的日子。”趙寶如不客氣的輕推她一下:“你瞅瞅,酸溜溜的做什麼。難道妹妹還用得著羨慕她?”潘梅琳的表情變得有些落寞:“我就說姐姐眼睛毒,其實我是有些羨慕。戲子又何如,人家好歹有個男人。我和姐姐不說外人話,這麼些年,我帶著妮妮過得也不壞,不愁吃穿又自在,說起來也沒那麼多煩心事。可是看到佟小秋為了她家姑娘找去處著急,我也想到我家的那個。我一個女人,又是個寡婦,再強也實在撐不起門戶。家裏若有個老爺,有名有姓的,將來妮妮找人家氣勢也足,不然真是給妮妮打了大大的折扣。孟金靈能找上杜牧鏞那是因為她年輕漂亮,又有一副黃鶯嗓子,我徐娘半老,又帶著個妮妮,低不就高不成的,實在沒個依靠。”
趙寶如歎了口氣,不知怎麼接這個話,雖說她對戲子深惡痛絕,更不讚同潘梅琳的這番說法,可也無法反她的言論。二人沉默半晌,潘梅琳笑道:“瞧瞧我這張嘴,怎麼講起這些破話來,專壞氣氛。對了姐姐,你家鴻蒔最近何如,歸國以來還過得好?”趙寶如聽她提起兒子,臉色一滯,不自然的笑笑:“也挺好的,之前可能在國外呆久了,還真不大習慣回家,景言和我都太慣他,很久之前就幫他置辦了房產,家裏的孩子除了他,誰也沒有這個待遇。這下可倒好,平日裏沒事就泡在他那邊的家裏,也不怎麼回來陪著我。果然,兒女大了,就不由人了。”“姐姐說得哪裏話,說起來倒是個好事啊,說不定鴻蒔是想娶媳婦了,你那回還和我叨咕過,想要他早些成家立業,這回鴻蒔真上了心,你怎麼又白白神傷起來了。”趙寶如搖搖頭:“哪那麼容易。想著上趕子的我都看不上,若讓我來選又不曉得哪個好…..”趙寶如說到這裏忽然停住,神色憂慮,潘梅琳反複咀嚼著她的話,心裏默默的念念有詞:“上趕著?上趕著……”
二人正聊,傭人來報,原來是孟金靈到了。趙寶如和潘梅琳交換了一下眼神,想起剛剛那番言論,都顯得有點心虛。
孟金靈穿著金棕色碎花古香緞旗袍,花式盤頭做得精致美豔,儀態萬方的把手套和外衣交給女傭,隻在手裏拿著一個精致的羊皮小手包,一進屋就熱情的和趙潘二人打招呼。趙寶如的臉色一僵,剛剛孟進屋的時候,她仿佛恍惚看到了一個故人,一時間竟然有些走神,潘梅琳推推她,方緩過來回禮。
幾個人坐下寒暄,孟金靈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下房間,道:“怎麼,小秋姐沒來?”“她今天臨時有事,所以不能過來了。”趙寶如衝傭人使個眼色:“去把我最好的大紅袍泡上一壺。”“哎呀,那我和姐姐們豈不是玩不成了?!”孟金靈柳眉微蹙,嫣紅的唇抿了一下,看起來嬌憨可愛。趙寶如看了她一眼,轉過頭去。潘梅琳笑道:“那有什麼關係,我們姐妹想相聚機會還是多得很的。今天就當是個茶話會,咱們幾個聊聊女人家的事,等著說累了索性出去吃飯,我請客。”孟金靈乖巧一笑:“多謝姐姐的好意,吃飯倒不必了,不過我最近得了塊好東西,待喝完茶我就拿給姐姐們看看。”
女傭給幾個人倒了茶,孟金靈第一個伸手去拿那茶杯,剛觸到杯壁忽然尖叫一聲,閃電般拿開手去,嚇了眾人一跳。趙寶如急忙連聲問候:“妹妹沒關係吧,快讓我瞧瞧,可別燙壞了。”孟金靈白皙的皮膚因為剛剛的驚嚇染上一層緋紅,她捂著手及時恢複了常態,趙寶如很強勢的拉過她的手欲察看,忽然間注意到她手腕上的飾物,神色一變。孟金靈輕輕的掙脫她,收回手輕聲說道:“沒事沒事,不礙什麼。是我不小心,真的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