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雲,且不必送了吧。你隻告訴我去向,你我不必拘泥那些虛禮。”
“津北,明日出發。”
“去多久?”
“……”
“也好,葉落總要歸根。你本是津北的樹,不該長在南滬。”
葉碧涼坐在黃包車上,腦海裏不停的翻滾著和袁克文告別的情景。她直到離開都沒有再好好看一眼小青鸞。這點她自己都無法理解。其實她本原諒這孩子了,她對小青鸞的洞悉不是今日才有,從未捅破這層窗戶紙是因為之前從未想過,可是今日的一瞬間,她如頓悟一般,好似一個答案心知肚明,隻待今日揭曉。葉碧涼看著遠方,眼前浮現著小青鸞倔強的眼神,這孩子,竟然喜歡寒雲先生。不知為何,分別的時候,自己竟然有些生氣,可是現在一想,又覺得氣得可笑。這番情境,為何不放她離去呢,跟著袁克文,她還可有後半世的著落。跟著自己?葉碧涼苦笑著搖頭。這下好,你不和她告別,此生還有機緣可見?她後知後覺的悔起來。輕歎一口氣,閉上眼。
拐過一條街便要到禦竹弄劍,葉碧涼下了車,腳剛沾地,忽見林羽輝滿頭汗水,帶著一群人一路狂奔過來。
“葉老板,您終於回來了。”
葉碧涼眯著眼,用力的看看他,發現他額角的汗水順著蒼白俊俏的臉上一直流下來。她有些吃驚:“林先生,您,您怎麼在這……”
林羽輝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喘息,道:“沒什麼,我剛剛跑得急了。葉老板見諒。哦對了葉老板,雲小姐在家裏等您。她今日回家,沒見到你的人,就有些急了。”
葉碧涼一聽,臉上立刻浮現出愧疚之色。她二話不說,急忙抬腳回去,一開門便看到宛珠在客廳不斷的走來走去,見了她回來,長吐了口氣:“葉姐,你可回來了。”
她見葉碧涼臉色如常,頭發和衣服被小雨和霧氣搞得濕漉漉的,臉上神情一鬆:“還好您回來了。這是去哪裏了?身體不要緊吧?”
葉碧涼看著宛珠的俏臉,感動的笑笑:“我這些日子實在在床上躺倦了,今日一覺醒來,忽然覺得病都好了,眼睛也大概看得到。所以就突然想出去走走。這出門一趟一散步,你猜怎麼著,果然身體更舒坦了。”
宛珠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果真這樣?若如此,可真是太好了。姐姐這個年齡本就身體脆,您的身體康健比什麼都讓人高興。您好好養身體,到時候,我們又能像以前一樣唱戲了。”
她剛剛說完這話,忽然自覺不妥,趕緊捂了捂嘴,尷尬的斂容。葉碧涼仿佛沒聽到一樣,安慰的衝她一笑,算是打了個圓場:“雲姑娘,今日真是我不好,貿然出門沒有告訴你,害你著急了。”
宛珠搖搖頭,因為剛剛失言,所以她有些不好意思。窗外的烏雲集結,漸漸的變成一股濃黑的霧氣,接著一道閃電,仿佛劍光,穿透這厚厚的雲層,轟隆的雷聲接踵而至,仿若萬獸怒吼,嚇了宛珠一跳,接著忽然一拍手,驚呼道:“哎呀,我怎麼都忘了。葉姐姐,你可曾見到冬青?”
葉碧涼看著宛珠大驚失色的樣子,詫異道:“她倒是在我之前出門了。說是去買些點心和菜。”她看向外麵瞬間如黑夜的天色,麵露擔憂:“難道還沒回來?看樣子,這天是要落暴雨的。這孩子別挨到淋。”
正說著話,忽見沈含玉從樓上走下,他果然換了一套衣服,穿著青色的綢衫綢褲,細膩清雅的衣料襯得他肌膚白皙,整個人神清氣爽,一掃疲態。見了葉碧涼,他先是禮節性的點點頭,接著衝宛珠道:“怎樣,我說吧,葉老板是要出去透氣。再好的人,這樣在床上躺著,也要生病的。你太過憂慮了…”
沈含玉遲疑的停下,看著宛珠去找大衣披上,又在玄關拿了兩把雨傘,詫異道:“你這是去哪?”宛珠頭也不回的穿著鞋:“我去看看,冬青還沒回來,這樣的雨水落下來,又陰又冷的,這孩子到時候怕會淋得生病了。”
沈含玉哪裏還想得起楊冬青這號人,他愣了小半晌,宛珠已經穿好了鞋,剛要開門出去,沈含玉趕緊走過去一把抓住她的手:“喂喂,我說,你這是操什麼心呢。她又不是幼童,自有分寸。你以為大家都跟你似的,上街從不帶傘麼,本地人都曉得這邊天氣,肯定帶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