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熱騰騰的甜品被送到了羅夢元手中。沈含青家的杯子是極富浪漫色彩的青草綠色,和沈含玉家中那些一塵不染的極致白色不同,他的家居設計很溫馨,頗富有浪漫色彩。
“夢元,這麼晚了,你還在外麵,伯父不會擔心麼?要不要我打個電話。”
羅夢元搖搖頭:“父親先睡下了。我趁著他不知道,其實也沒什麼,一個人出來走走而已,不知不覺就到了你這裏。”
沈含青露出恍然的神情,他偷眼瞅了瞅羅夢元,卻並不問下去。
羅夢元的心思複雜起來,她很有傾訴的欲望,有點希望沈含青問她父親的情況,把這番談話繼續下去。甚至下一句她都想好了,可她隱隱覺得不該繼續再說下去。羅鳳鳴的情況不好,事關家族事業的命脈,如今自己還沒有嫁給沈含青,他對自己雖然百依百順,可父親並未說過他是個君子。羅夢元好歹也是大家族裏的女子,知道其中許多利害關係。她壓抑了自己說話的欲望,暫時把父親的情況隱瞞了下去。
二人相對無言,羅夢元把杯中尚有餘溫的西式奶茶喝了大半,優雅的放下茶杯:“含青哥哥,今天謝謝你。我心情舒暢許多。這麼晚了,你不介意,送我回去吧。”
沈含青看看她,大概沒想到她這樣幹脆,他有些遲鈍的“啊”了一聲,一時間平日裏那巧舌如簧的勁頭都沒有了,也不知如何應對,隻唯唯諾諾了幾句,替羅夢元把大衣拿來披上。
二人走出大門,沈含青替她撐了一把大傘,雨水淅淅瀝瀝的,打在傘上的聲音甚是好聽。沈含青恢複了精明的模樣,又笑嘻嘻的替她去開車門。忽然眼角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沈含青呼吸一滯,笑容凝固,趕緊定睛看過去。那人早已隱藏在黑暗中,沈含青不相信自己看錯了,他堅持站著不動彈,隻管等那個人出來。
羅夢元在車裏已經有點疑惑了:“哥哥,你看什麼呢?”
沈含青聽得這句軟綿綿的呼喚,方才把鷹隼一樣的眼神收回來:“沒什麼,幾個落水的鴿子,撲棱在房簷上去了。”
沈含青坐進車裏,確定著羅夢元看不到他臉上的神情。她一副信以為真的樣子,讓沈含青稍稍放了心,他發動車子,絕塵而去。
空曠的大路上,麵對著沈含青的車子離去的方向,一個瘦銷的男子緩緩踱著步子,他左眼上貼了一塊白色的紗布。那紗布大概不是新換的,已經有些髒了,裏麵有隱隱的血跡滲透出來,看起來猙獰而淩厲。但那男子仿佛毫無感覺一般,很是悠閑的從兜裏摸到了一包香煙,抽出一根點了。黑夜裏的煙頭發出一閃一閃的微小火光,營造出一股頹靡氣氛。
等了大概半個多時辰,街道不遠處傳來越來越近的汽車轟鳴聲。聽起來這司機頗心急,急切的想要快點回來。
那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把即將抽完的不知第幾根煙扔在地上,那煙頭落在一團小水坑裏,發出極其細小的“茲茲”響聲。他的腳踩了過去,腳步冷靜而自持。他的皮鞋底子有些薄,鞋子破舊到已經開膠張嘴,冒失踩到煙頭上,仿佛能感受到煙頭的熱度。
沈含青快速的從車裏下來,有意尋找著什麼,忽然他愣住了,呆呆站在原地。這個人就這樣悠哉悠哉的走了過來。帶著喜怒難辨的神情,默默的看著他。
那男子舒了口氣,胡茬發青。這麼多天來,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大搖大擺的站在街道明處。沈含青看著這突然出現的不知帶來禍福的人,眼裏湧起熱淚。他不必仔細辨認,幾乎一瞬間就認出了他。一時間他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張開雙臂,很直接的衝上去,給了那人一個結結實實的男人的擁抱。
“舜玉!真的是你!?”
他用盡渾身的力氣抱著他,幾乎衝撞了他。他們彼此衣服上的雨水染濕了皮膚,場麵很是好笑。那男子的表情不再那麼冷厲,他不由自主的微笑著,很友愛的給用拳頭輕打了沈含青的肩膀一下。
沈含青笑著,臉上卻流著眼淚:“我的天哪,你怎麼會來呢?好兄弟,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今天是什麼日子。”
南舜玉低了頭,臉上有一瞬間是悲喜交集的神色。他明明是微笑了,可笑容有些苦澀。沈含青忽然想起什麼一般,四處警覺的看看,趕緊拉著他:“快跟我進屋。是不是有人追你?”
他也不待對方回答,直接奔到房門前麵開了鎖。
“舜玉,快進來。有什麼事有我在。”
南舜玉又笑笑,這次他的笑容很是明朗,不再看得出絲毫雜質:“若有追兵,隻怕你我已經死幾個來回了。”
沈含青看著這位故人的笑,心裏泛起無邊的快活。他抄起手來,又恢複了畫家特有的風流倜儻。
“好久不見,你倒是穩重了不少。”
他用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進吧兄弟。還有什麼好說的。”
南舜玉看看他的眼角翹起的弧度:沈含青的一雙桃花笑眼很是招魂,每逢佳人他總愛笑,比女子還嫵媚漂亮。花瓣的形兒,才子的情兒,不曉得招惹了多少女子。早在日本的時候就是個招風的主兒,南舜玉想起剛剛他看到的那個女子,了然一笑。如今看來,他該是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