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捧著一卷古書,看不清臉麵的模樣,嬌小的身材裹鑲在一襲雪白底色上紋繡著點點寒梅的袍裏,最顯眼不過的是她的一雙素手,皮膚細嫩,保養得宜,細看那指甲,了是不見纖彩,修剪得一絲不苟,和那古黃色的古書相映看去,令人好生難忘。
第五嵐看著簾中的一襲素影,眼裏露出難得的迷茫意味,不知是不舍得,還是忘記了,他隻是良久望著,不曾打擾。
不知過了多久,那女子輕輕一抽氣,敗下陣一般細語歎道:“我不懂禮數,哥哥佇立良久,竟也如此這般不怪罪於我,倒讓我這個做妹妹的情何以堪。”
言罷,她放下書來,轉過頭去看著簾外那沉默良久的人兒。
第五嵐默默看著那簾中的女子,她抬起線條優美的脖頸,鳳目裏隱隱含著水汽,又帶著些冷,意味不明的眼神像一張陳年的網,密密匝匝的鋪過來,又霍然收緊,那窒息的感覺鋪麵而來,就像自己午夜被夢魘住時的心境。依然是一張素白的臉,如記憶一般的不施粉黛。細眉淡眼,高鼻薄唇。說是女人男相,顧盼之間竟還見絲絲入扣的嫵媚,可若細細看去,眼裏眉間須臾流露的精光卻如刀光劍影,一寸一寸的紮到男人心尖裏去,不知是毒還是蜜。
隻有須臾的愣怔,第五嵐掩飾去眼裏的複雜,垂下眉眼,再一抬頭,卻已是一片清明:“妹妹,祝賀你出關。”
那女子發出一串低沉卻溫柔的笑聲:“謝謝大哥。”言語間她已掀簾而出,親自走到第五嵐身後,素手推起哥哥的輪椅。
第五嵐眼看著她走到自己身後,渾身泛起一陣極寒般的戰栗,卻也無可奈何的任憑她把自己推到珠簾裏邊。
那女子卻不管眼前男子的尷尬,任性的趴在他輪椅前麵,用一雙鳳眼仰望眼前男子,笑容絲毫不減:“想不到我閉關這麼久,哥哥還是以前那番老派作風。從小到大,哥哥身邊信任的人,隻怕也是那些野丫鬟來著,我碰一下哥哥的車,哥哥都要側目於我,想來讓妹妹我好生傷心呢。”
她說這話時,臉上帶著半真半假的神情,讓第五嵐心情沒來由的沉重起來。
“哪來的屁話。我這腿腳不便,生怕給旁人帶來麻煩,你倒來打醋於我。幸虧你是我妹妹,不然我肯定把你連人帶鋪蓋,趕出我第五家門去。”
第五梅笑聽著第五嵐這番話,倒也並不生氣。她嗬嗬一笑,方才還回幾分少女的朝氣。她走回桌台,拿起書來,就著剛剛被打斷的地方神情自若的看了下去。
第五嵐默默的垂著頭,餘光裏那少女的身影影影綽綽的,累得他心裏無端的煩悶。就這樣呆坐了一會兒,第五嵐提起蒼白的手,便欲親自撥那淬了油的木輪子。
“哥哥有所不知,這段閉關的時候大不一樣,我一直那黑暗裏坐著,”那翻著書的女子仿佛知道他要離去的意圖,細語道。
“我一直在那黑暗裏坐著,日思夜想。”
第五嵐的側顏在暗處,仿佛雕像一般死寂:“那你,想到了什麼。”
“想到了弟弟,杉杉,哥哥,父親,還有我自己。想到了許多過去的事情,想到了小時候我們一處玩去,那時候杉杉和鳳兒最要好,整天膩在一起不說,連睡覺時都要拉著手去,我嫉妒得要命,還吵著鬧著要和鳳兒比武,那時也不懂事,哭哭鬧鬧的,每次都是哥哥在我們身邊勸著,好生懷念。”她說著,長歎一口氣。
第五嵐的容顏如一砥堅硬的石牆,如鋼似鐵,不見絲毫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