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姑瑤不遠萬裏，曆盡坎坷，涉弱水，跋炎山，終於抵達忘山，見到西王母，內心的喜悅之情自是不言而喻。隻見其也不顧奔波的勞累和傷痛的苦楚，憧憬滿望地叩拜在西王母麵前道：“娘娘！王母娘娘！”王母也不用正眼瞧那姑瑤道：“來者何人？”姑瑤道：“是我啊娘娘，我是姑瑤啊娘娘，姑瑤叩謝娘娘饒恕小女等擅闖昆侖之罪！”王母道：“本孤既然寬恕了爾等，汝還不速去保命，又來此忘山何幹？”姑瑤道：“姑瑤夫巫覡不幸身死，姑瑤特來祈娘娘垂賜不死之藥！”王母聞說仰麵哈哈大笑，笑聲淒厲蕭然道：“既死矣！何以不死？”姑瑤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隻聽王母又問姑瑤道：“汝看這些個亡魂，來此忘山所為何事？”姑瑤道：“皆欲生也！”王母道：“忘則生，不忘則不能生！你那巫覡或許現已經把你忘記，獲得了新生，汝卻仍然還對其念念不忘，汝是生還是死啊？”姑瑤道：“巫覡絕不會忘記姑瑤的，娘娘說的話姑瑤不盡明白，姑瑤隻知道，沒有巫覡，姑瑤生不如死也，還望娘娘慈悲，垂賜姑瑤不死之藥。”王母道：“嗯，好！本孤念你不遠萬裏前來，癡心一片，且成全你，就賜予你不死之藥也。”說完，王母左手之中即現出金燦燦、光暈暈的一粒不死藥。
姑瑤眼看著辛勞沒有白費，終於達成所願，大喜過望謂王母道：“姑瑤叩謝娘娘！姑瑤叩謝娘娘！姑瑤必將終身銘記王母大恩大德！”說完姑瑤衝王母叩首不止，正欲承接不死之藥，又聽王母不動聲色道：“汝一心隻要醫活巫覡，可知汝旦夕亦將死乎？”猶如當頭一棒，驚得姑瑤一顫，心慌意亂道：“姑瑤不知娘娘此話何意？”王母道：“汝正直妙齡，卻芳華早夭，容顏早逝，人老珠黃，少氣無力，汝不覺得自己有異樣嗎？”姑瑤方感到自己確實愈發空虛，感覺自己被抽空了一般，視線模糊，耳鳴如雷，少動則氣喘籲籲，尚未答王母話，又聽王母道：“汝可知那情堅果乃世間最為劇毒之物，不管分食，還是共食，皆會迷亂人的心智，麻痹人的靈魂，蠶食人的青春，讓人變得瘋瘋癲癲，癡癡狂狂，偏行不可為而為之事，最後耗幹人的精氣，致人於死。現情堅果之毒已深浸汝骨髓，雖然暫時賦予汝了無尚神力，不久即摧毀汝整個生命，不治不期即死也。”姑瑤聞聽猶如晴天霹靂，驚得是張口無言，一時沒了分寸，又聞王母道：“汝這個樣子，即使汝醫活了巫覡，汝豈能保證那巫覡不變心，英雄難過美人關，巫覡年富力強，體健精旺，可能一直陪著汝這個又老又醜的老太婆嗎？”姑瑤囈語般恍惚道：“姑瑤不期巫覡如何回報姑瑤，姑瑤一心隻為巫覡，娘娘，既然姑瑤馬上也要死了，姑瑤就不麻煩娘娘了，我不要不死藥了，姑瑤就此辭別過娘娘。”王母問道：“汝欲去何方？”姑瑤道：“姑瑤還能去哪裏？姑瑤趁現在還沒有被情堅果毒死，好趕回巫山與巫覡死於一處。”王母聞聽哈哈大笑道：“汝覺得汝還能趕回巫山嗎？以本孤來看，不消兩個時辰，那情堅果就會毒發致汝死於半道之上！”姑瑤聞聽心徹底崩潰，惶恐錯亂祈王母道：“娘娘救我！”王母道：“汝要我怎樣救你？是讓我解了汝所中情堅果之毒麼？”姑瑤道：“隻求娘娘能讓我與巫覡死於一處。”王母道：“這個我幫不了你，汝若真想活著趕到巫覡之屍那裏，汝隻要喝了這忘川中之水，汝所中情堅果之毒便自然消解，不過，汝可能永遠即無法再記起來誰是巫覡，恐怕就連汝自己是誰，汝亦不會再記得。本孤現有不死藥一粒，忘水一碗，該如何抉擇，全憑汝自己決定吧。”說完，王母右手之中便又現出一碗忘水。
姑瑤絕望透頂，陷入兩難的境地，癱軟在地，知其必死，便把生死置之度外鬥膽謂王母道：“娘娘曾用己命以換取天下蒼生的性命，即便是天下蒼生的再生父母，姑瑤亦視娘娘為娘親，才不遠萬裏前來求助於汝，汝不但不幫姑瑤，為何反而把姑瑤逼於絕境？無非是天帝背棄了汝，汝懷恨於心——”王母不等姑瑤把話說完，勃然大怒打斷道：“放肆！住口！本孤念你千裏迢迢曆盡艱辛而來著實不易，才屈身麵見於汝，並答應汝的請求，還好心欲救汝性命，汝不但領情，反道責難起本孤來了，到底是汝來求本孤，還是本孤來求汝？”姑瑤吃王母一詰，理竭詞窮，無言以對，憂傷埋頭啜泣起來，王母收住怒氣，又緩緩道：“本孤是被情所傷，但絕不會被情所戰勝打倒，天帝被情所困，竟然忘記了自己的職責和本分，置天地安危於度外，負了元始天尊重托，若本孤亦被情打倒，天地毀滅必將不期而至，此中道理豈是爾等凡人可知！本孤念汝少不經事，亦不跟汝計較汝的冒失無禮。本孤問汝，汝到底想不想醫活巫覡？”姑瑤哭泣道：“想！”王母道：“若真想救活巫覡，汝就喝了這碗忘水，汝喝了忘水，我可以答應汝用不死藥醫活巫覡。”姑瑤依然哭泣連連，六神無主道：“我喝了忘水即便記不起巫覡，醫活巫覡何義？”王母聞聽厲聲道：“莫非汝醫活巫覡有私乎？汝醫活巫覡看來隻為汝自己而已，還說什麼一心隻為巫覡！”姑瑤聞聽搖頭不已道：“不是，姑瑤絕無此意！”王母道：“既無私，就快喝了忘水吧，如此既解了汝之毒，還你韶華容貌，又可醫活巫覡，達成汝之心願，豈不兩全其美？”說吧，王母便把忘水遞於姑瑤手中，姑瑤顫抖著雙手恍惚地接過忘水，淚如泉湧，滑頰而下，噗嗒噗嗒地墜落在那一碗清洌明淨的忘水之中。姑瑤手捧忘水，猶如捧著整座忘山，好生沉重，怎麼也擎不到嘴邊，又聽王母道：“兩情若是常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終於，姑瑤一狠心望東南方向大聲道：“巫覡！巫覡！姑瑤之心汝可知否？姑瑤不在汝身邊了，汝一定要好好活啊！”說完，便把那一碗忘水一飲而盡，頃刻吐血數升，昏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