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的挽帳隨意搭在一旁,影無雙能透過紅色蓋頭看到地板、深黑色的木梁、牆壁。
她的目光轉過檀木做的屋簷,轉過木門,轉過放在中央的大紅色桌子,轉過靜立在一旁等待傳喚的侍女,再轉過鑲金的被子。最終落到了一身紅衣的自己身上。
有些豔俗。
畢竟是封後。她想。
離她最近的一方地板上用深紅色描著朵荷花,她盯著盯著,越仔細去看越覺著像第一次殺的那些人的血映倒在鏡子中的昏黃模樣。
他們的臉都已經記不清了,更不知道那滴血是什麼時候濺到她臉上的,唯唯記得,那是溫溫的。
她那時太過慌忙,沒來得及處理完全,被捕快追了得有幾條街,才甩掉呢。她啊,帶著這滴血直到它變涼。最後還是銅鏡告訴她。
思及深處時,倒是她歪頭笑了:多像自己啊......
話音在心底未全完落下,不甚聽話的思緒又飄到了哪捕快被路過的同事用刀刺穿當時的狀況。
她嘴角那摸揚起弧度漸漸落下,最終抿成一條漆黑的線。
如同螢火蟲的光慢慢熄滅,溫暖如初般的笑意再未升起。
丫鬟低垂著身子靜候在一旁,見到新娘子動了,隻略一躊躇片刻便決定上前:
她邁著碎步走向影無雙身旁。腳步穩穩落地,垂著頭開口時,聲音回響悶中帶著幾分清脆,“娘娘,王爺......”
影無雙思索的對象終於從過去的目標的臉中掙脫出來,一股從未有的爽朗感覺眨眼間充斥了她的心胸。哪感覺太過明媚,使得她沒有注意有外人靠近的腳步。
這對於一個襯職的殺手是不應該的。甚至是不可能發生的。
但若是對於現在的影無雙,她隻是一個新娘而已。一個等待著丈夫歸來走進她的新娘,而已。這是幸運的,起碼對於我們這種人來說,一生能有此般體驗。了無憾。她想,即使是假的。
喜堂的中央用膠粘著個喜字,碧藍的天襯整個喜堂那是一片耀目的紅,這裏的顏色除了紅的就是金的,不是金的就是紅中透著絲絲縷縷金線的。
喜堂的旁邊擺著一個桌子,叫主桌,主桌的再旁邊的偏僻角落裏也立著一席,席間坐了一男一女,男的穿著個碎花小棉襖,女的著身黛青袍子。
“嘿。別看了。”女子拍了下男人的肩膀,同時撫媚的呻了聲,“那可是我們當今的皇上。”
話音落地她轉了轉嬌小的頭,壓低聲線的同時輕倚在男人肩上,把臉深深埋在他的發間,咬著麵前人的耳垂慢慢說著:
“再說了,他還是個男的......”
男人的目光在女子肩頭哪一朵海棠花落了片刻,又轉移到正跟主桌碰酒,嘴角不羈狂放的灑脫笑著的,稱作帝王,一位新郎。
新郎,可解為新婚郎君。
他眸中閃過一絲無奈。
隨即輕淬了口唾沫,輕輕側過半張臉來下巴抵著女子白皙而纖弱脖頸蹭出小小一片紅,他在竭力控製自己的口型,“你想什麼呢。我是覺得他今天的表現不太對。”
女子扯開摸戲虐的笑意,“連人家情緒都關懷上了呀。”
男人的目光認真起來,使得他整個臉都散發出了魅力的光亮。一模似是審查,似是沉思的濃墨情緒漸漸沉澱、交織,而深邃,最終塵埃落定般掩了絲淺薄光芒,如同質量上佳的瓷質酒盞交碰在一起,大珠小珠落玉盤,聲音甜潤的了然。
男人眯著眸子,眼眸深處盡是朦朧,在話語尾音處攜卷了絲淺淺的深沉,
“似是不安。”
男人的目光中倒映著那個身影,一直追隨到他已消失在走廊深處的那摸盡頭裏,白宸推拒了所有想來跟他碰酒的臣子,麵上做出一副迫不及待的羞澀樣子向內閣走去。
越走到裏,賓客越少,他麵上的醉意就退幾分,步伐越來越緩慢的同時,他來到了新娘的屋子。
他站立在門口,大紅的袍子並未掩蓋住他與生俱來的彬彬爾雅般的書卷氣。
白宸眨了眨眼,躊躇的目光剛升起淺淺的端倪。就很快被他遮掩去。
就在開門的刹那,他的視線落到立在門口的人的身上時,臉上的表情在眨眼間又重新從清醒變為微醺。
回過神來,前廳似有幾分騷動,影無雙側耳聽去,已位及人皇的王爺的腳步聲,正緩緩走向這個房間。
她猛地轉過頭來,和侍女偷偷撇來的眼神撞到一起,那略帶祝福感慨的眼神,詢問的話就這般被堵在了喉口,轉而是不解思索的一句:
“你下去吧。我想跟王爺獨處會兒。”
她端著架子,微微招手。
侍女的頭微微動了動,順暢退去的步伐在門口中止步,婢女在此,王爺定要與自己來真的,但他們本就是合作關係,何必在此之上添加些別的,對她不利的因素呢。
她本此生粗鄙,自是沒有侍女侍候,王爺考慮妥當,替著她安排了個侍女,看這眼神倒是沒有告訴侍女實情。步伐穩健而生風,應是自幼習武。卻不會隱藏,且至今沒有看出我真正的身份。天資不高......這倒是填了些明目張膽的監視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