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眼看著公主那緊緊蹙起的眉頭,以及眸間那掩飾不住的憔悴與悲慟,浮虞眸中的恨意轉瞬便被無盡的心疼與慈愛所取代,情這一字,她最為清楚,就像當初,她明知人妖殊途,她與皇上的愛注定受到世人的詛咒,卻還是義無反顧地與他相戀,就連這二十幾年來她飽嚐的相思之苦卻也令她甘之如飴。
思及皇上,浮虞紅了眼眶,不想為公主更添煩心事,忙喚了侍女上來將二人領去偏殿休息。
待人一走,浮虞的眼淚立馬便似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伴隨著心碎的聲音,滾落了一地,她顫著聲兒,無力地一笑:“陛下,你可千萬不要似阿浮這般,將這相思釀得這般苦,苦得……叫人心尖都在疼……”
帶路的粉衣侍女看上去跟公主差不多的年紀,卻比公主更多幾分天真與活潑,她的眼睛似乎永遠都在笑,幹淨而又明媚,完全不同於她們身後那兩排默默掌燈,不敢多言的藍衣侍女。
“公主,您終於來看夫人了,夫人和念兒可都思念了您好久呢!”
忽然聽見粉衣侍女與公主那有七八分相似的聲音,佘敏似乎明白了她不同於一般侍女的原因。
“我不在的這些年,都是你陪著娘親的嗎?”或許是感受到了浮虞這些年來的孤獨,一股傷感自公主的心底油然而生。
“是啊,夫人可喜歡聽念兒講故事了,還總誇念兒的聲音好聽呢!”念兒絲毫沒有察覺到公主那一瞬的失神,依舊說得歡快,“隻不過……夫人很少笑的,每次隻要一想起有關皇上的事,就會突然變了臉色,將我們所有人都遣下去,然後自己哭上個大半日,現在夫人的眼睛視物越來越不清楚,也是因此……”
佘敏一愣,不知不覺竟止了腳步,輕聲呢喃著:“人與妖終究是殊途,人妖之情結的注定是苦果……嗬……天命不可違,天命……不可違啊!”
“佘敏?”頭一次這樣失態的佘敏讓公主有些好奇,不由得加大嗓音又喚了幾聲,“佘敏,佘敏?你怎麼了?”
“讓公主擔心了,奴婢隻是突然想起了些故人舊事,有些傷感而已。”佘敏這才發現自己的眼角已經濕潤,忙忍著心中的酸澀,鎮靜答道。
“莫非……你也有過人妖相戀的經曆?”
豈料公主的隨口一猜會讓那個向來遇事不驚的佘敏臉色大變,如此一來便更加助長了公主的好奇心。
“本公主身邊,向來留不得來曆不明的人,”公主冷了臉色,“之前不細究你的身份已是對你的寬容,如今卻還有隱瞞,莫非是對本公主的不信任?”
瞥見佘敏的躊躇,公主稍緩了臉色,“我們一起經曆過生死,在我心中,我們之間的情誼早已不止主仆之情,你若是還是對本公主放不下心,你便走吧。”
佘敏費盡千辛萬苦,來到此處的目的便是幫助公主與駙馬化解誤會,從而改變她與白宸的命運,她根本不能走。
“公主,這故事很長,我們還是先回房坐下聽吧。”
今夜的殿內十分安靜,沒有那些唯唯諾諾的侍女、奴才,沒有那些繁瑣的禮儀與宮規,也沒有那些惱人的請安聲,甚至連星輝與月光都不曾沁進這水底半分,隻有那窸窣的更漏聲恍若無人地將這寂靜無限放大,泛起點點隱隱約約的回音。
殿內的夜明珠靜靜的泛著柔和的白光,將二人溫柔地籠罩其中,陪伴著這個漫長的故事。
三千年前,久居天宮的天後娘娘對凡間的盛世繁華念念不忘,終日鬱鬱寡歡,九重天帝憂妻心切,便立馬留了書信與玉璽,帶著天後火急火燎地往凡間趕去,待到眾神發現之時,天帝夫妻早已不知所蹤。
群龍無首的眾神琢磨著,論資質、論法力、論德行,這天帝之位都當由白宸狐君擔當,如此才是眾望所歸。
但正當眾神擁著白宸狐君準備坐上王座之時,太白金星卻是突然神色大變,飛身攔在了眾神麵前,大呼:
“不可!”
眾神聞聲皆不約而同地看向他,眼中充滿疑惑與不滿,但事關重大,太白金星不得不硬著頭皮開口。
“尊上是否已然經曆過人間情愛?”
狐君微微搖了搖頭。
“那便是了,小仙剛剛推算出,尊上您尚有一個千年的情劫未曆,暫且還不能順天命繼承天帝之位啊!否則勢必遭到反噬,輕則修為大損,重……重則……魂飛魄散啊!”
天命不可違,眾神都是知道的,於是他們開始琢磨著為狐君造一個情劫,以助狐君早日修得圓滿,入主淩霄寶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