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皇帝的那一刻起,佘敏便是知道,自己已然錯過了什麼。屋外無端的大雪傾盆而下,籠蓋了這座莊嚴而又滄桑的宮殿。屋外的銀裝素裹,雪月橫飛的景象,直教人心裏寒涼無比。佘敏的眼中,除了淚水,還是淚水。她隻覺得視野變得越來越模糊。現在的她隻想衝過去問問清楚。問問這個一國之君,他的心裏麵究竟還有沒有這個姑娘——哪怕隻是一點也好。
“皇上……佘敏姑娘來了。”邊上的太監瞧見兩個人都沒有動靜,便是補充了一句就退下了。
“皇上。”佘敏強忍住眼中的淚水,問道,“皇上……你的心裏麵,究竟有沒有她?”
“朕的心意,爾等庶民怎麼會知道?”隻見他站在自己父親的靈位之前,還在苦苦掙紮著什麼似的說道,“她的死,朕也於心不忍啊。可是……她是前朝的公主!光憑這一點,她就沒有能夠活在這個世上的理由!你說,你要朕怎麼辦?朕知道了這個事情以後,趕忙兒地去求了太後,可是太後壓根就沒有聽進去,隻是想著這不符合老祖宗們的規矩,逼著朕下令殺了她。朕知道自己下不了手,隻能先行殺了她的家人,再做決定。可是老祖宗根本就沒有打算留有活口的意思,直至她派人去斬草除根之後,朕才知道:朕根本就沒有權利去保護這一份愛情,也沒有能力去承受這一切給朕帶來的痛苦!”
說罷,皇帝回過頭來,瞧了瞧身旁的佘敏。他吃吃地笑著,然後繼續說道:“你知道嗎,有時候,朕當自己覺得,朕還不如在青樓裏的富家子弟,吃好喝好,其他什麼事情都可以拋在腦後……哈哈哈,什麼都不用管……嗬嗬,就連這皇宮之中的罪孽,朕都可以不用去管……”說著說著,皇帝竟然自顧自地落起了淚。佘敏厭惡地看了他一眼。眼睛裏充斥著淚水,嘴角卻發瘋似的上揚。這就是你所要的愛情,這就是你所想要擁有的男人。在你的死後,在你的悲鳴聲中,他不會像那些有情人一樣,追尋著你的腳步,隻懂做個傀儡,讓你的肉體與內心在無限的沉淪之中,喪失理性,從而腐朽。
“皇帝,你是一國之君,你確實不應該去擁有這一份愛情,”佘敏知道這個皇帝已然是在瘋癲的邊緣,便沒有再顧忌什麼,亮出了自己的劍,“隻是,既然你知道自己與她之間是不可能的,為何當初還要觸碰她,觸碰這段感情?你知道你無法保證這段愛情,為什麼還要逼著自己去喜歡這個自己根本就不能喜歡的女人?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以後,為什麼還要用如此虛偽的表情來掩蓋你內心的真情?興許,這就是你吧。一個虛偽而又自大、自負的人。你這樣的人,別說做皇帝了,你連做人的權力……都不配。”
半晌之後,屋裏再無別的動靜。管事的太監在門外等急了,便是進屋尋找,卻發現,屋內隻有皇帝的遺體。隻見他雙手捧著先皇的靈位,睡得安詳。縱然是身上傷痕累累,眼角處還留有淚痕,但是他那祥和的臉上,似乎是在告訴時間、告訴太後、告訴所有的人,這件事,了了吧。發現了這一幕的太監,連忙命人四下搜索佘敏的蹤跡,卻怎麼也找尋不到,就仿佛——這個人從來沒有出現在他們的麵前一樣。一時間,朝野震動,舉國皆驚。
再說佘敏,處決了成天鬱鬱寡歡的皇帝,帶著已然傷透了的心,便是離開了那人間界,朝九天宮闕飛身而去。
還未等她踏進門中,便是在身後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回來啦。”佘敏的動作僵持了好一會兒之後,隻是點點頭。身子也沒有轉過來,隻是背對著他,一副現在不想理會任何人的意思。
“結局如何?”白宸知道自己在問一句廢話。但是,他還是打算聽聽佘敏告訴他的答案。因為,從一開始的那次輪回,佘敏總是會跟自己說些什麼“就差一點”,或者什麼“明明可以成功,隻可惜功虧一簣”的類似這種無端端的廢話出來。不過這一次,就連白宸也覺得,她或許,有些變了。是因為這一世發生了什麼,從而使得她觸景深情了?
過了許久,白宸並沒有要回自己想要聽到的答案——甚至佘敏連一動都不動。不知道是不忍啟齒還是不想說話。白宸覺得有些冷場了,想要打個圓場,順便問問過得怎麼樣之類的話,結果就在這個時候,佘敏回過身來,帶著悲憫的眼神以及淚水未幹的雙眼,與他四目而對。“你想知道什麼?”佘敏回過頭,帶著哭腔,質問著白宸。語言之中沒有任何意味,語調之中卻混合了憤怒與鎮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