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歌,塵歌!”水絳莘焦急的以輕功躍至三層,再借力一點,身形已至樓塵歌所在的七層。撩開垂落的絲薄帷幔,水絳莘怔愣當場,巨大的床榻上擁衾而坐的還是那個傾世無雙的樓塵歌嗎?那個“一笑傾城,再笑傾國”的樓塵歌嗎?
床榻上的人身子枯瘦如柴,麵容蒼白,眼窩深陷,唇泛青紫,額心的那抹朱紅暗淡無光,容光再無。
即便是絕世美人,這個樣子怕是人人遇而避之吧……
“是莘兒嗎?”樓塵歌聽到聲音,錦被下的手探出,四下摸索著,“莘兒,是你來了嗎?”
水絳莘瞬間回神,疾步來到床榻,握住那隻幹瘦的手,心中揪痛,“塵歌,我在這裏,我來了,一切有我,你安心養病,一切都沒問題的,你不用擔心。”
“嗯,塵歌樓有你在,我放心。”樓塵歌暗淡無光的眸子毫無焦距的落在水絳莘身上,水絳莘心中一驚,有些不敢置信的抬手在樓塵歌眼前晃了晃,卻不見樓塵歌有任何反應,當下愕然道,“塵歌,你的眼……”
“昨兒個醒的時候發現看不見了。”樓塵歌淡淡笑著,並不十分在意,“我若能留下這條命便是大幸,看見看不見的……也沒什麼重要的。”
“塵歌……”水絳莘雙目盈盈,泫然欲泣,“塵歌,我定不會讓你死的,一定不會!”一語說的堅定,她緊緊握住樓塵歌的手,仿佛她會突然消失一般,“塵歌,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樓塵歌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忽然頓了頓,唇角撤出一抹笑意,揚聲道,“簾外可是昊雲公子?”
水絳莘倏地回頭,隻見昊雲此時正立在帷幔之外,朗然道,“樓主好耳力,正是在下。”
他何時到的這裏,她竟毫無知覺?!水絳莘雙眸微眯,沒想到自己心神悲慟之時,防範竟會連人接近都不知。
昊雲並未入內,隻是隔著簾子詢問道,“樓主感覺如何?”
“四肢無力,每日頭暈目眩,心肺處猶如萬蟻噬咬,痛苦異常。”樓塵歌淡淡道來,仿佛說的是他人之症,“現在雙目已經失明,怕是……”怕是回天無力了吧。後麵的話她沒有說出,三人皆是玲瓏剔透的心思,怎的不明?樓塵歌幽幽一歎,“我身上這毒,若是解了,自是上天垂憐,若是不解,也是無可奈何。這次我找二位來,是為了即將舉行的武林大會之事。”
還未接著道來,樓塵歌突然猛烈的咳嗽起來,唇角溢出一縷血色,水絳莘不知所措的怔愣著,卻見人影一閃,昊雲已撩簾而入,手中拿著一隻青花色美人瓶,從中傾出一顆晶瑩碧透的藥丸放入水絳莘的手中,“這是紫玉丹,可暫時讓她好受一點。”
水絳莘如夢初醒,急忙將手中的紫玉丹遞給樓塵歌,“塵歌,這是紫玉丹,把這個吃了。”紫玉丹乃是當世名藥,藥效奇佳,可解百毒,一顆萬金,可遇而不可求,昊雲隨身攜帶,想必是有備而來。
樓塵歌咳聲稍至,自水絳莘手中接過紫玉丹服下,立時感覺有一股清涼劃過嗓間,潤入心肺,霎時緩了其中的壓迫之感。
“多謝昊雲公子。”樓塵歌清瘦的麵容上浮現一抹飄渺至極的微笑,她深呼一口氣之後,開口,“兩位都知道,前任武林盟主已於去年隱退,盟主尊令已回歸攬月閣,按照慣例,今年五月當在塵歌樓召開武林盟主大會,從現今青年俊才中選出十人,十人中能最先到達攬月閣的便是今代盟主。”
攬月閣作為武林人士人人向往的湳湟聖地,是每代武林盟主的休憩之所,亦是武林盟主甄選的最後一關。攬月閣位置飄忽不定,具體位置除武林盟主之外,無人知曉,閣中人自入攬月之後,便終生不得出閣一步,違者必誅。
“我為塵歌樓樓主十年,也從未見過攬月閣,更不用說去了。”樓塵歌的目光落在身旁的兩人身上,這兩人皆是武林新秀中的佼佼者,此次武林盟主之爭,或許就是他們其中一人拔得頭籌,“你們兩人亦在英雄帖的邀請之中,所以關於攬月閣的事我不便多說。”見兩人點頭,樓塵歌繼續道,“此次我身中劇毒,並非隻是針對塵歌樓,我懷疑幕後之人所針對的乃是整個湳湟武林。”
水絳莘與昊雲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雙眸中看到一閃而過的震驚,頓了頓,昊雲開口,“樓主為何有此懷疑?”
“塵歌樓雖然樹大招風,卻也未有傲視群雄之心,亦不會有爭強好勝之意。塵歌樓建立百年,自認從未與人有過恩怨,且我中毒時間太過湊巧,正好趕在即將舉行武林大會之時,其目的應是針對湳湟武林。你們也知,攬月閣的位置很飄渺,但卻是實實在在存在的,那些人找不到攬月閣,八成就對塵歌樓下手了。塵歌樓樓主中毒身亡,身為武林至尊的攬月閣定然會出麵,隻要有攬月閣的人出現在湳湟武林中人的麵前,那麼攬月閣的具體位置就……不再是秘密了。”樓塵歌一點點道來,聲音有些低啞,暗淡的雙目中含著隱隱的擔憂,“如此一來……”樓塵歌停頓下來,不再說下去,話已至此,這兩人都已心知肚明,若那幫人的陰謀得逞,那……湳湟武林命運堪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