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十尺見方的屋子,前方的牆壁上有一扇不大的雕花窗,若要平時是從未關過的,但今天卻緊緊閉著,陽光透過窗紙落下,半麵朦朧,半麵陰暗。
微瀾雙手被縛,身上穴道亦被點了,整個身體就如堅硬的鐵,別說動了,甚至連嘴也張不開。胸口處傳來的疼痛已經麻木了起來,微瀾仰麵躺在地上,總算知道了什麼叫尋死不得。
主上曾說不可小看昊雲,那人表麵上一副風輕雲淡,但內裏卻是城府極深,讓人看不透徹。當時她隻當主上危言聳聽,不甚在意,卻不想今天竟就栽到了昊雲的手上。
微瀾恨恨的想著,她現在全身穴道被封,口中的毒藥也被取走,別說逃走了,就連她想死,都死不了。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一道陰影打在她的麵上,微瀾一動未動,雙目仍落在高聳的房梁之上。
昊雲麵色平淡的反手關了門,卻未走過來,隻是向側麵走了兩步,在屋子中唯一的一張長凳上坐下。她無法開口,他亦不開口,他姿態閑適的坐著,手掌中握著腰間的羊脂白玉把玩,屋中除了微瀾略微急促的呼吸,別無他聲。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昊雲起身朝微瀾走去,腳步輕緩,不帶一絲聲響。陰影越發靠近自己,微瀾閉了眼睛,昊雲的手段她沒見過,卻也不難想象,不過是些酷刑,隻要咬咬牙就能堅持過來,她絕對不會將主上泄露出去的……
一雙素錦的鞋麵在離她一步遠的地方停下,昊雲蹲身,修長的手指落在了微瀾的麵上。微瀾全身一震,猛地睜開了眼睛。昊雲麵無表情,手指沿著她的輪廓緩緩向下,大約半響之後,指尖停在了左側的下頜骨上,他眉眼一動,閃出一抹料到的神情,稍一使力,隻聽“嚓”的一聲,一張近乎透明的麵皮從微瀾的臉上撕了下來!
微瀾雙目大睜,定定的看著昊雲手中的麵皮,身子竟無可救藥的顫抖起來。
他怎麼發現的……不是說誰都不可能發現的嗎……
為什麼他會知道……
她的心中極度慌亂,那張麵皮在陽光下閃出朦朧的光,而微瀾隻覺整個世界都一下一下的開始崩潰,一點一點的開始分崩離析……
母親在她小時候就曾說,她與父親長得很像。雖然她從未見過父親,但她知道母親很愛父親,所以為了讓母親高興,她就時時刻刻黏在母親身上。
因為她長得像父親,她想要母親開心。
可突然有一天,家裏來了個高大的男人,母親看起來很高興,但當那個男人說了句什麼之後,母親一臉的震驚與不信,整個人都險些站不穩了,她想進去,卻見溫婉的母親突然瘋狂的撲到那個男人身上,揪住他的衣領大聲質問:“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母親,心中的害怕讓她不自覺的退了一步,不想竟碰到了門板發出很大的聲響,她驚慌的抬頭,隻見母親倏地轉過來頭,那滿目絕望的神色中突然閃現驚人的火光。母親飛快的跑了過來,抱起還未回神的她直直衝向男人。
“這是你的女兒,你難道也不要了嗎?!”母親把自己推向那個男人,可他卻退了一步,麵無表情道,“柳絮,我們之間不可能了,妃兒已經懷孕,我就要迎娶她了。你是聰明的女子,這樣子對誰也不好。”
那語氣冷的像冰一樣,她在母親的懷裏抖了一下,偷偷抬頭去看,近在咫尺的男人有一張極好看的臉,一雙眸子漆黑的如濃重的夜,隻一眼就讓人想要沉進去。
那雙眸子,和她的一樣。
男人的麵目與她有八分相像,她縮在母親的懷裏,目光未離開他。
這難道就是父親嗎?
嗯……肯定是的,自己和他長得如此相像,他定然是父親。可為什麼他在和母親吵架呢?她不敢說話,隻能看著他們,最後男人甩開了母親的雙手,轉身離開了。
母親像失了魂一樣頹然跌坐在了地上,她爬出母親的懷抱,捏著手指小聲問,“娘,那是爹嗎?”
母親像是沒有聽見一樣,愣愣的看著大敞的房門。她不解,去扯母親的袖子,“娘,那是爹嗎?”她重複了一遍,卻不料母親突然轉身,揚手就給了她一巴掌!
“閉嘴!他不配當你爹!你不準喊他爹!”母親尖利的聲音刺破了她的耳膜,她撫著發紅的側臉,眼前一片水霧朦朧。
母親從未打過她,即使她調皮,母親也是隻訓她兩句便不再說什麼,可……今天她竟打了她耳光。側臉傳來火辣辣的疼,她咬著嘴唇,顫抖著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