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天策府眾將敲門顯德殿大宗禦極(2)(1 / 3)

你說那賀氏之兄是何等人物?其人名世賴,字國益,生得五短身材,極有機變,正是:無笑不開口,非讒不盡言。見人不笑不說話,隻好財錢,善於取財。若逢有錢之事,人不能取,他偏能生法取來;就受些須羞厚,隻要有錢,他總不以為恥。他一入任大爺之門,小心謹慎,諸事和氣,任府上下,無一人不喜他,任大爺也甚喜歡。過了年餘,任大爺性格脾氣,他卻曉得了。逢任大爺不在家時,他瞞了妹子走出,與三朋四友賭起錢來。從來說,賭帳神仙輸,哪個贏的?把自己在任大爺家一年積下的十二金盡皆輸盡。後來在妹子跟前隻說買鞋子、襪子、做衣服無有錢鈔,告借些須。賀氏看兄妹之情,不好相阻,逢借之時,或一兩、或八錢與他。那賀世賴小運不通,賭十場輸八場,就是妹子此後一兩、八錢也不濟事,況又不好今日借了明日又借。外邊欠帳要還,家內又不便先借,出於無奈,遂將任大爺客廳、書房中擺設的小景物件,每每藏在袖內拿出,變價還人。任正千乃是財主,些須之物,哪裏檢點。不料賀世賴那一日輸得大了,足要大錢三千文,方可還帳,小件東西不能濟事,且是常拿慣了,膽便比從前大些。在客廳、書房往來尋覓,忽然條桌底下有一大火銅盆,約重三十餘斤,被他看見,心中暗想:“此物還值得四五兩銀子,趁此無人,不免拿去賣了。”於是撩衣袖,將火盆提起往外便走。合當有事,將至二門,任大爺拜客回來撞見,問道:

“舅爺!拿火盆做什麼?”賀世賴一見,臉有愧色,連忙回道:

“我見此盆壞了一隻腳,故此拿去命匠人修正,預為冬日應用。”

任正千見賀世賴言語支吾,形色倉皇,所謂做賊心虛,即走過來將火盆上下一看,見四隻腳皆全,並未壞一隻,心中大起猜疑。即刻到客堂、書房查點別物,小件東西不見了許多。任大爺心急如火,哪裏忍耐得住,將賀世賴叫過來痛責一番,罵道:

“無品行,不長進,我以親情相待,各事相托,你反偷盜我家許多物件。若不看你妹子分上,該送官究治!你今作速離我之門,永不許再到我家。”說罷,怒狠狠往後去了。見了賀氏,將此事說了一遍。賀氏聞言,雖惜哥哥出去無有投奔,但他自作孽,也不敢怨任大爺無情。說道:“他自不長俊,敢怨誰來?”口中雖有如此答話,心中倒有個兄妹難舍之情。由此,賀世賴出了任大爺之門。從來惱羞便成怒,心中說道:“我與你有郎舅之分,就是所做不是,你也該原諒些須,與人留個體麵;怎的今有許多家人在此,就如此羞辱於我!”暗恨道:“任正千啊任正千!要是你轟轟烈烈一世,賀世賴永無發跡便了;倘有一日僥幸,遇人提拔一二,那時稍使計謀,不叫你傾家敗業,誓不為人!”此乃是賀世賴心中之誌,按下不言。

再表任大爺聞駱老爺之名,就拜在門下。駱老爺見他相貌怪異,聲音洪亮,知他後來必有大用;又兼任大爺誠心習學,從不懈怠,駱老爺甚是歡喜,以為得意門生。這老爺所教門生甚多,隻取中兩個門生。向日到任之時,有山東恩縣胡家凹姓胡名璉,字曰商,慣使一枝鋼鞭,人都呼他“金鞭胡璉”,曾來廣陵揚州,拜在門下習學武藝。一連三載,拳棒精通,拜辭回去。老爺甚是愛他,時常念及。今日又逢任大爺,師生投機,更加歡悅。隻是任大爺朝朝在駱老爺府內習學,往往終日不回,食則與駱宏勳同桌,餘謙在旁伺候,安寢與公子同榻。二人情投意合,雖係世兄世弟,而情不異同胞。老爺一任九年,年交五十,忽染大病,臥床不起。公子同餘謙衣不解帶,進事湯藥。任大爺見先生臥病在床,亦不回宅,同駱公子調治湯藥,曲盡弟子之心。誰知老爺一病不起,服藥無效,祈神不靈。正是:閻王注定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老爺病了半月有餘,那夜三更時分,風火一動,嗚呼哀哉!夫人、公子哀痛不已,不必深言,少不得置辦衣衾棺槨,將老爺收殮起來,停柩於中堂。任大爺也傷感一番,遂備祭禮拜祭老爺,就在府中幫助公子料理事務。三日之後,合城文武官員都來吊孝。逢七,請僧道誦經打醮,自不必言。正是:

光陰似箭催人老,日月如梭追少年。

倏忽之間,看看七終。聞得京中補授遊擊新老爺已經辭朝,即日到任。夫人與公子計議:“新官到任,我們少不得要讓衙門。據我之意,不若擇日起柩回南,省得又遷公館,多了一番經營。”公子道:“母親之意甚是。但新官到任時催迫我們回南,其奈路途遙遠,非可朝發夕至;就是起柩,未免倉卒慌速。依孩兒想來,還是暫借民宅居住,將諸事完備齊全,再擇日期起柩,方無拮據失錯之事。請母親上裁。”母子計議之時,任大爺亦在旁,乃接口道:“世弟之言極是,師母大人不必著急,門生舍下空房甚多,即請師母、世弟,將師尊靈柩遷至舍下外宅停放,待後慢慢回南,未為遲也。不知師母、世弟意下如何?”夫人、公子稱謝,說道:“多承厚意,甚得其便。但恐造府,未免動煩賢契,於心不安,如何是好?”任大爺道:“說哪裏話來,蒙師受業,未報萬一;師尊乘鶴仙遊,門生之心抱歉之至。今師母駕遷舍下,師尊柩前早晚得奉香火;師母之前,微盡孝意,此門生之素誌也,不必狐疑。”夫人、公子謝過。任大爺遂告辭還家,令人將自己住的房後收拾潔淨,另外開一大門,好抬老爺的靈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