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楊梅糖(1 / 2)

鹿鳴山的第一場雪,毫無征兆的悄然而至。

滿荔望著鵝毛似得雪片紛紛落下,心亂如絲。以前,每逢落雪,她都要存上幾甕埋在鬆柏之下。待春日取出烹茶,自有一番甘冽清爽的滋味兒。

現而今,雪片無聲落下,越積越多。而那個愛喝雪水烹茶的人兒,卻再也回不來了。

滿荔伸出手,雪片掉落掌心,冰冰涼涼,沁的她心脾俱裂。

趙娘子,你若在天有靈就讓這雪下的大些再大些,將皇城那班沒良心的惡人通通埋葬了吧!

滿荔淚凝於睫,在心中反複叨念。

哐當……

虞是是的房門驟然而開,“滿荔,存幾甕雪吧,待春時烹茶,小……”她想說小愚愛吃,話到嘴邊,才猛然想起小愚不在了。

小愚不在了……虞是是頹然合上房門,雙臂無力垂下,轉回身,步步走向蒲團。每走一步,都要在心裏默念一句,小愚不在了……她的小愚,在那白瓷甕裏安眠,再飲不得茶了。

盤膝端坐蒲團之上,執起犍稚敲打木魚,口中喃喃唱誦佛經。

從趙娘子走後,滿荔已經記不起虞是是多少次這般悵然轉身。終於,淚水不聽使喚的流了下來。

滿荔胡亂抹了把臉,冒著大雪來到廚房,找出瓷甕。

啞奴眸中含淚,在一旁阿巴阿巴的比比劃劃。

滿荔明白她是在問,趙娘子不在了,要大甕作甚?

“存些吧,不存些,我老覺得不踏實。”

啞奴背過身去,瘦削肩膀抖抖索索好一陣。再轉回身,雙眼紅紅腫腫,搶過滿荔手中的絲瓜瓤,用力刷洗大甕。

滿荔究竟忍不住了,蹲在地上,埋首於臂彎縱聲嚎哭。

啞奴見她哭的傷心,在一旁焦急的阿巴阿巴的安慰。安慰到最後,啞奴扔了絲瓜瓤,抱住滿荔一同哭了起來。可她是啞子,就算再傷心,也無法恣意的放聲痛哭。

虞是是手中犍稚頓了頓,爛熟於心的佛經瞬間被啞奴抑鬱難舒的哭嚎打斷。很快,虞是是再一次唱誦如常。然而,一滴清淚悄然自眼角滑落,淚珠跌在犍稚上,碎成數瓣,湮沒無聲。

天不遂人願。

京都的雪比鹿鳴山小了許多。零零散散,心不在焉的飄然而下,剛剛落地就化了,留下點點洇濕痕跡。

因下雪天黑的早,長春宮還沒到傍晚,就掌起燈,火燭輝映下,柳維風那張麵孔,顯得愈發蒼老頹唐。

上座的柳媞也好不到哪去。一貫悉心裝扮的她,妝容不如從前精致,似是匆匆畫就。她自攢盒裏拈起一顆楊梅糖,想了想又放下,再拈起一片芝麻糖放進嘴裏含著。待含化了,這才細細嚼了。

炒芝麻的火候拿捏的相當到位,既炒出芝麻香,又不至於苦澀,與飴糖混在一處,簡直是完美絕倫的搭配。

可是,柳媞吃在嘴裏,苦在心上,一小片芝麻糖落肚,送了點茶水下去,才稍稍覺得好些,吐了口濁氣,“消息確實嗎?”柳媞並不看柳維風,手指在花花綠綠的糖果上來回摩挲,仿佛這些糖是世間最美的風景,看都看不夠。

“確實!蔣楷已經在押解回京的路上了。陛下應該比我更早收到消息,怎麼,娘娘這兒還沒得著信兒?”柳維風撇了撇嘴角。柳媞是陛下的心尖兒肉。雖然身處後宮,廟堂之上的情勢,柳媞卻總是能夠了若指掌,簡直就是名副其實的順風耳千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