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悲涼(1 / 2)

榮浩身子一縮,機警的躲開裴元遜的手,從地上爬起來,規規矩矩退至一旁。

裴元遜原本就是虛扶,可被榮浩這般閃避,隱隱有些不快。縮回手掩在唇畔,輕咳兩聲,問他:“你調到興慶宮來了?”目光在榮浩側顏顧盼,細膩光潔的額頭,挺直的鼻梁以及嘴唇優美的弧度,無一不令裴元遜流連忘返。

世間為何會有這般可人兒?

裴元遜再次感慨,若他生為女兒身該多好?!

榮浩的活計就是看守大平宮。以前白日還做些灑掃功夫。自從搭上皇子昕,就拿錢給別的小黃門代勞。榮浩隻管靜等著夜間皇子昕與他相會。

今晚在興慶宮偏殿伺候的,本該是甫春。可能年下飯食油水大,甫春這兩日鬧肚子,馬管事就把榮浩暫時調派到興慶宮來聽差。

皇宮並非密不透風的鐵桶。榮浩與皇子昕的事體,馬管事早就有耳聞。可他粗枝大葉記性也差,把榮浩調來以後,才想起皇子昕與他的關係。臨時換人太過匆促,馬管事便與榮浩好言好語商議,說在皇帝陛下眼皮子底下,須得謹言慎行。

榮浩曉得馬管事話中意味,答應他老老實實待在偏殿,哪也不去。

這間偏殿是專為皇親國戚準備的。皇子公主想要醒酒方便另有去處。是以,就連皇子昕也不知榮浩此時與他同處興慶宮。

榮浩斂眉垂眸,躬身答道:“回稟駙馬爺。興慶宮裏的小黃門染病,所以奴婢替他一晚。”抬眼瞅見裴元遜眉梢到太陽穴那道濃重黛色,“駙馬爺,奴婢為您擦抹幹淨,再重新上妝好嗎?”

裴元遜這才想起妝麵花了,轉回身一照鏡子,把他自己嚇了一跳,心急火燎的催促:“快!快!”

榮浩打濕了軟帕,為裴元遜細心拂拭。

十二三歲的榮浩好似雨後春筍,鮮綠柔嫩。裴元遜眼眸低垂,盯著榮浩搭在身前的左手,認真端看。手指纖細修長,指尖光滑潤澤,露在袍袖外的一小截手腕在燈下愈發顯得白皙。

裴元遜看著看著,情不自禁的側過頭,睨一眼鏡中掩藏在厚重脂粉下,那個陌生的自己,胸中湧起一陣悲涼。曾經,他也是山泉一般幹淨清冽的俊美少年,何以變成這般模樣?

玉姝這一覺睡的很沉,很香。朦朧間,她好似回到了大平宮。正值初春,她與父親站在玉蘭樹下。微風吹過,潔白花瓣悠然灑落,有一片分外頑皮,落在父親頭頂。

天神一般高大魁偉的父親,頭頂著玉蘭花瓣,她咯咯笑著,牽起父親的手,一邊搖晃,一邊奶聲奶氣的吟誦:“霓裳片片晚妝新,束素亭亭玉殿春。已向丹霞生淺暈,故將清露作芳塵。【1】”幼時的她,咬字不太準確,念到束素總是分辨不清,反複念了三五遍。

小小的人兒,皺著眉頭,賣力的一遍遍糾正,逗得父親笑得前仰後合,俯身把她抱在懷裏。那片玉蘭花瓣隨著父親動作落在她的掌中。

飄香四溢,有著陽光的溫煦。

父親點指著她的鼻尖,歡悅言道:“小愚是我千金不換的寶貝呐!”

玉姝把頭埋在父親頸窩,暖暖絨絨,還帶點牛乳的鮮香。

“嗯?怎麼是牛乳味兒?”玉姝納罕間,便醒了。原來她並非在父親的懷抱,而是俯進了阿豹頸窩,兩滴清淚悄無聲息沒入阿豹茸茸的背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