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前三天,二十二歲的年輕司機駕駛剛買不到十天的全新桑塔納高級小轎車突然失蹤……一時間,鎳都金昌出租車行業司機們談車色變。罪犯將司機槍殺後碎屍九段,並預謀實施爆炸公安刑偵大樓和市政府大樓。案情十分危急……

在我國甘肅河西走廊東段古絲綢之路上,有一座被人們譽為西北明珠的戈壁新城,她就是世界第二、亞洲第一大鎳基地,我國鎳鉑族稀有金屬提煉中心,著名的鎳都金昌。

1996年春節前三天,二十二歲的年輕司機駕駛剛買不到十天的全新桑塔納高級小轎車突然失蹤……一時間,金昌出租車行業司機談車色變,罪犯將司機槍殺後碎屍九段,並預謀實施爆炸公安刑偵大樓和市政府大樓。

1996年“百日嚴打”中,經鎳都金昌公安衛士艱難偵破,終於將一夥持槍劫車殺人碎屍惡魔擒獲,並冒著十級的沙塵暴到內蒙古阿拉善右旗追回了被劫走的車輛。

案破後,鎳都轟動,全市震驚,人民群眾拍手稱快。金昌市公安局刑警支隊因此榮立集體二等功,四人分別被記一、二、三等功,多人受到嘉獎。

一、禍從天降

1996年2月17日,農曆臘月二十九日,明天就是大年三十,鎳都金昌市區的大街小巷人頭攢動,人們在匆匆忙忙置辦年貨。“二踢腳”和“鑽天猴”炮的響聲稀疏不斷,年頭年尾忙碌的人們,正歡天喜地張燈結彩準備過大年。

起風了,西伯利亞的寒風穿過騰格裏沙漠,在廣袤的大戈壁上大一陣小一陣地吹著。中午時分,從龍首山那邊吹來一層黑雲,天空飄飄揚揚下起了小雪。

此刻,處在市區邊緣的金川區寧遠鄉某村一普通農家小院卻被濃濃的愁雲包圍著,院裏的人放輕腳步匆匆忙忙進進出出,或搖頭歎氣,或悄聲議論,偶爾有小孩的嬉鬧聲,也被大人們瞪幾眼。炕頭上,一位七十多歲的老奶奶盤坐著,哽哽咽咽,抽抽搭搭,嘴裏不停地叨念著什麼,聲音悲切,有氣無力。

幾天來,A的老母親湯水未進,不停地念叨著寶貝孫子。A和他的妻子頭發零亂,臉色蠟黃,眼窩下陷,一副絕望的神情。

這個平時飄蕩著歡聲笑語的家庭是怎麼了?

七月份,A的兒子B在蘭州某大學自費畢業了。日子漸漸紅火富裕的A家高興得合不攏嘴。B是老小,又是唯一的男孩。老奶奶打孫子出生那天起就視如掌上明珠。B喜歡開車,不久前在市駕校培訓,考取了汽車駕駛執照,全家人更是皆大歡喜。

“爸,咱們買輛車跑出租吧!”B眉宇間透出一種興奮。

“能行?”A看看漸漸成熟的兒子,從心眼裏高興。

“行呢!開出租車也是一種職業嘛。”B胸有成竹。

這幾年的鎳都金昌,工農業生產蒸蒸日上,1986年就被國務院列為全國三十六個小康城市之一,1992年7月江澤民總書記視察金昌,曾揮筆寫下“騰飛的鎳都”的題詞。眼下,市區高樓林立,街道寬暢,省內外有“要看古跡上敦煌,要看馬路上金昌”的說法。

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發展,出租車行業如雨後春筍般發展起來。買車跑出租是B的夢想,經慎重考慮,他的父親東挪西借,加上自己多年的積蓄,花十七萬元為兒子買了一台桑塔納高級小轎車。

B撫摸著藍瑩瑩光澤如鏡的小車,心醉了。他抬頭望望天空,鎳都的天是那樣高,那樣藍,眺望市區西邊的龍首山,覺得是那樣的雄偉壯觀,正是有了它蘊含著豐富的礦藏,才有了今天的鎳都,自己才可以開著桑塔納車往前飛。

2月15日早晨7點多,B駕駛寶石藍全新桑塔納車,掛甘C一0145號臨時牌照外出跑出租。天漸漸黑下來,A家的飯菜涼了又熱,熱了又涼,單等兒子回來吃飯,時針指向11點,仍不見兒子蹤影。A坐不住了,幾次到大門口瞭望。

A母不顧年邁在兒媳的攙扶下也來到門口。

一輛輛小車亮起刺眼的大燈急駛而來,他們一次又一次地興奮,一次又一次地失望。這一夜,全家人都未合眼。以為B駕車可能到親戚或同學家去玩,玩高興了,忘記了回家。第二天,A家的親戚朋友、鄉親鄰居幫著到B有可能去的地方去找。

A清楚,兒子從不撒謊,無論有什麼事,他能回來決不會在外過夜。撥打他隨身帶的傳呼機,傳呼機嘀嘀響,就是不見回話。

B是不是丟了車不敢回家?不管怎樣,人,平安回來就好,全家企盼著。三天來,他們度日如年。去蘭州找的人回來了。去武威找的人回來了。去張掖的人回來了。然而,人車茫茫,B如泥牛入海無消息。

一種不祥的感覺升上A的心頭。報案!到公安局報案!

下午兩點來鍾,A這位四十多歲本來十分壯實的漢子,吃力地蹬著自行車,向坐落在市區公園東路的市公安局急行。

他麵容憔悴,神情疲憊,雖是寒風刺骨的冬天,額頭上卻滲出一層汗珠。他把自行車匆匆忙忙斜靠在門柱上,踉踉蹌蹌奔進市公安局刑警支隊值班室。值班室,刑警二大隊大隊長李占東給A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開水。

A聲淚俱下地訴說後,要求刑警隊幫助查找兒子的人車下落。

李占東做完筆錄,眉心漸漸皺起一團疙瘩:“師傅,您別急壞了身子,我們一定會千方百計幫您查找。”

情況迅速上報支隊。刑警支隊長楊有清、政委鄭銀生、副支隊長王兆福一同向市公安局局長廖原、副局長王正國作了彙報,局長們當即表示,要把查找B的人車下落,作為春節期間安全保衛工作的一項重要任務。

“占東,這個任務就交給你們了,要組織警力想方設法查找,不然,人心不穩哪!”楊有清遞給李占東一支煙,有力的大手拍拍他的肩膀。

李占東這位三十四歲的刑二大隊長,經他手上偵破的刑事案子,少說也有二百多起,這種事難度大收效少,眼下又是春節,真是大海撈針啊!他覺得身上的擔子沉甸甸的。即召集副教導員馮宏慶、副大隊長呂培祿研究查找方案。隨後。二大隊各探組偵查員刑警腰間的BP機“嘀嘀”響起。

警車發動了。摩托車發動了。市區的大街小巷,飯館攤點,各停車場晃動著刑警們的身影。然而人海茫茫,偌大的市區,查找B人車下落談何容易。

“發協查通報!”楊有清指示李占東。於是,市公安局通過省公安廳發出了幾百份協查通報。

大年三十。黃昏。市區家家戶戶彩燈高懸,喜慶的爆竹不斷炸響。

刑警支隊二樓會議室。二大隊的刑警們有的踱步,有的抽煙,會議室一片沉默。盡管家人催他們回家吃年飯的傳呼不止一次地響起,誰也沒有回電話。李占東把煙蒂往煙灰缸裏狠狠一撚,提高聲音說:“大家先回家過年,過完除夕再說。”

“不吃飯不睡覺就能查到B的下落?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三天不吃飯都行。大家的心情可以理解,年還得過,事還得辦。”其實,呂培祿比誰都急。

“走走走!”馮宏慶下令。

會議室大木鍾的秒針“滴滴答答”地響著,每一次響聲像重錘敲擊著刑警們的心。誰也沒有說話,誰也沒有動。這個年年被評為先進的集體,每逢遇到難題,大家總是聚在一起久久不願散去。

一陣腳步聲,廖原局長、王正國副局長帶楊有清、鄭銀生、王兆福推門進來。

“大家還沒回?”廖局長披著大衣樂嗬嗬地說,“怎麼,是不是老楊你不讓回?”

“我可沒有啊!”楊支隊長笑著說,“我們的弟兄有個賤毛病,完不成任務幹啥都沒心思。”然後對刑警們說:“你們回去後不怕挨媳婦子罵?”一句話逗得刑警們笑了起來,室內的氣氛這才有所活躍。

廖局長讓鄭銀生拿來兩瓶酒:“正好,趁這個機會,我代表局領導給大家拜個早年,今天破個例,每人給敬兩杯酒,喝完都回家吃團圓飯去。”

窗外寒氣逼人,室內熱氣融融。直到中央電視台春節文藝聯歡節目開始,刑警們才各自回家。

二、夢魘纏身

天漸漸黑下來,昏睡了半天的汪學成才爬起床,他心情很壞,動不動就跟老爹吹胡子瞪眼發脾氣,他很驚恐,窗外任何稍大的動靜,都足以使他豎起耳朵聽半天。三十四歲的他至今還沒有成家。

怨誰呢?怨自己。他心裏自有一本賬。

汪學成自幼喪母,父親是某公司的普通工人,含辛茹苦地拉巴著他們過日子,生活挺艱難。他從小頑劣,不愛念書,調皮得讓老師和同學們難以接受。每天像一匹不掛籠頭的野馬東跑西顛。老父親看他實在不成材,小學畢業後就讓他在公司當了工人。誰知他野性不改,常常惹事弄非,自己的親哥竟死在他的手下。1980年的一天,他與哥哥在家發生爭吵,爭吵中惱羞成怒,拿出自製的鋼砂槍,失手將哥哥打死,法院判他有期徒刑十年。1989年刑滿釋放後,他本可以重塑自我,在人生的起跑線上從零開始,可他仍然不務正業,浪蕩於街頭。老爹苦口婆心相勸,他全當成耳旁風,我行我素。幫教小組多次找他談話,他口是心非,謊話一大筐。後因吸毒和盜竊,幾次被公安機關處理過,老父親憐他是唯一的一個兒子,寫下保證書,把他保外,年邁的父親總希望兒子能改邪歸正,但善良的願望一次又一次落空。

眼下,全國開展“百日嚴打”,金昌如火如荼。汪學成日裏夜裏如驚弓之鳥,惶惶不可終日。他忘不了那一天,他在馬路上閑轉,一抬頭,過去認識的一位哥們在向他笑。牆根下,二人悄悄耳語。

“汪學成,有檔子好事你幹不幹?”

“好事能輪到我?”汪學成眨巴著眼睛。

“不瞞你說,我偷了輛摩托,你幫我賣了,二一添作五,平分。”

真是天上掉餡餅,汪學成手裏缺的就是錢,夢裏想得也是錢,不於白不幹。

“當真?”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二人當即拍板成交。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汪學成騎上摩托車到與金昌相鄰的內蒙古阿拉善右旗,找到他認識的朋友某某,廉價銷贓。

不搭本不費多大勁千把塊裝進兜裏,汪學成樂了,他清楚,這位哥們幹的這事兒,說不定哪天就會被公安局抓住,鑼鼓長了沒好戲,幹脆隻和他做這一回。老謀深算的汪學成狡兔三窟,他的判斷沒錯。風聲已傳人他的耳朵,公安機關正在全市抓捕他的那位哥們。

汪學成心虛了,害怕了。他重重地拍幾下前額,長一聲短一聲歎氣,一旦那位哥們被抓,到那時自己必被牽連,萬一拔出蘿卜帶出泥,自己深層次的問題……汪學成不敢想下去了。突然,他腦瓜一轉,想起公安局的一個人,不禁心頭暗喜。

過去,他曾盜竊吸毒被刑二大隊副教導員馮宏慶處理過,隻因情節較輕,夠不上刑事處罰。馮宏慶做事精細,柔中有剛,剛中有柔,執法嚴格,態度和藹,與他打過幾個回合,汪學成印象較深。

汪學成從家裏走出來,心裏湧上無限的煩惱。

一隻夜貓子掠過市區的夜空,淒涼地叫著。汪學成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來到刑警支隊。公安刑偵大樓,燈光如晝,馮宏慶加班連軸轉,正在看材料。

“馮哥!”汪學成敲開門咧嘴“嘿嘿”笑。

刑二大隊早在一個多月前就把汪學成納入了視線。這會子,馮宏慶不顯山不露水地問:“汪學成,你最近忙啥呢?”

“沒……沒忙啥,呆在家裏。”汪學成摸著後腦勺。

“誰養活你呢?”

“靠老爹的退休工資唄!”汪學成裝模作樣,唉聲歎氣。

“那東西再抽過沒有(指海洛因)?”

“看你說的,馮哥,我早戒了,要不,我也對不起你對我的教育呀!”他撒謊從不臉紅。

“馮哥,有個情況想給你反映反映。”汪學成試探著眨巴幾下眼珠,壓低聲音神秘地說。

“好啊!你說。”馮宏慶掀開筆記本。

“河西堡糖酒公司有個叫翟廣的,聽人說他至少偷了十來輛摩托……”汪學成吸溜著鼻涕。

馮宏慶對他提供的情況相信也不完全相信,他對汪學成有一定的了解。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幹刑警這行得多長幾個心眼兒。他作完記錄扔給他一支煙:“你說的都是真的?”“我也不知道真假,聽別人說的唄!”汪學成抽一口煙,一副很實誠的樣子。

“夠他媽賊了。”馮宏慶一邊心裏罵著一邊很親熱地說:“以後有啥情況多給我們反映。”說著讓汪學成記了自己的傳呼機號:“有啥事,可以給我打傳呼。”

汪學成點頭哈腰像雞吃米,從馮宏慶的神態和話語裏,他沒有發現公安對他有任何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