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影影綽綽的羊圈裏,此時,放牧人在狹窄的小屋裏輕輕的打著鼾聲,羊在牆根下相互擁擠著反芻,剛剛出生不久的羊羔依偎在母羊身邊,偶爾發出一兩聲咩咩的叫。
他們不由得加快腳步。十幾米外,互裏塞得突然停住,拍拍同夥的肩,示意改變方向。
拉克若拉汗轉過身子不解地說:“為什麼?”
馬斯特阿利不悅地沉默不語。
“兵不厭詐,如果那老頭一旦走漏風聲,我們不是偷雞不成反蝕米嗎?”互裏塞得是小牧主老板,詭計多端。他的話使他的同夥很佩服。
於是,他們躡手躡腳,繞過羊圈,改變了行走方向。
不知走了多長時間,走了多長的路,他們來到一高山峽穀邊緣,黑森森的山腳下,他們一蹲下再也不想起來。
互裏塞得拿出中國地圖用手電照著,三顆腦袋湊在一起。
草原的東邊天上已升起三顆啟明星,看看天將發亮,他們想急於找到落腳處。
終於,他們發現有一背靠山崖、麵向草原的羊圈,狂喜著走去。
羊群一陣騷動。
牧羊人的小屋裏。放羊人警覺地爬起,站到門口。月明地裏,有三個家夥鬼頭鬼腦向這兒走來。牧羊人的心快要跳出。他抄起一把殺羊刀,貓腰跨出門……
互裏塞得三人興奮得相互指指點點,嗚裏哇啦地說話。
突然,身後竄出牧羊人,他大聲喝道:“幹啥的?”
他們被這炸雷般的聲音驚得魄飛膽喪,木樁似的立在那裏。話音落處,牧羊人啪啪兩個掃堂腿,拉克若拉汗和馬斯特阿利栽倒。
互裏塞得拔腿就跑,竄出十多米停住腳步回頭看時,小夥子又是一聲吼:“站起來!”
拉克若拉汗和馬斯特阿利被摔倒草地上,定定神;見隻有小夥子一人,噌地爬起來拉開決鬥架勢。
“你們是幹啥的?”牧羊人喝道。
這兩外國人哪裏聽懂他的話,前後左右瞅瞅,嗖地撲過來哇哇亂叫。
牧羊人前後受到夾擊,忽地跳出圈外。馬斯特阿利拿出拳擊的看家本領衝他就是一記勾拳。他頭一歪,拳頭順腮擦過,馬斯特阿利閃個趔趄。拉克若拉汗嗷嗷叫著拔出刀子也撲上前。牧羊人一腳擊中他的手腕,匕首嗖地飛出。拉克若拉汗倒退幾步,仰麵跌倒了。馬斯特阿利血液直衝腦門,隨即也拔出刀。牧羊人怒發衝冠,一個朝天蹬把他蹬出五六米遠……
互裏塞得又驚又怕又急,臉憋得通紅,想說什麼,但又一時想不起來。
拉克若拉汗和馬斯特阿利仗著人多力大,又圍過來,牧羊人見狀,唰地拔出寒光閃閃的殺羊刀。
互裏塞得急忙叫道:“拉克若拉汗,馬斯特阿利,別忘記我們是來幹什麼的。”隨即終於用漢語對秒羊人說:“我們好人。”
馬斯特阿利兩人也立刻鸚鵡學舌般道:“我們好人。”
牧羊人聽懂了,把刀收起,餘怒未消。
“我們好人。”互裏塞得連連重複比劃。
“你們深更半夜來這兒幹啥?”牧羊人警惕地打量著他們。
互裏塞得靠過來,用手指指羊圈做睡覺狀。
牧羊人息了怒氣,領他們走進羊圈。
小屋內。牧羊人燃起一截蠟燭,屋裏立刻洋溢起溫暖的光。
牧羊人指指土炕。
互裏塞得掏出錢。意思是,他們在這兒每睡一晚給十元錢。
草原放牧人的規矩,人,路過這兒,無論誰都有權享受這兒的住宿。
牧羊人雖然需要錢,但他拒絕了。
三名外國人向他伸伸拇指,他們原以為中國的老百姓都是見錢眼開的。
黎明前,互裏塞得三人鋪好羊毛毯睡了。鼾聲長長短短。忽高忽低。
羊圈的羊兒不時地豎起耳朵,它們像是覺得有什麼不安寧似的。
互裏塞得他們醒來,陽光已經灑滿草原。不知何時,牧羊人早已趕著羊群走了。他們支起攜帶的鍋,在圈裏扒些幹羊糞生火做飯。
飯畢,他們若無其事地來到一塊草灘,眼不時地看著天空。
這一帶是草原的花草灘。背麵是山,山也是綠的。這兒正好是一盆地,花草繁茂,空氣像過濾過似的,天,把人的眼都藍花了。蝴蝶在花叢中飛,野蜂在嗡嗡地采集花粉,不知名的鳥兒在婉轉啼叫。
互裏塞得他們陶醉了。
馬斯特阿利想:我的家要是在這麼一塊草原上住,我這皮貨商的生意肯定會興隆的。
拉克若拉汗像是進入夢幻,喃喃自語:“中國的草原太神奇了,太神奇了……”
作為小牧主的互裏塞得,比他倆更懂得這草原上的分量。
中國草原上的獵隼更是他們垂涎三尺、夢寐以求的,有了它,就擁有了幸福。他們耐心地等待著獵隼的出現。
天邊飛來幾個黑點,黑點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獵隼!獵隼!”他們簡直要狂跳起來。
獵隼在不遠處慢慢地飛翔,它俯瞰著草原,忽然,從空中猛地衝下,張開利爪,忽地抓起一隻老鼠,然後箭一般地飛走了。
“獵隼!獵隼!”他們狂喊著,相互擁抱。
與此同時,山崖後,閃著牧羊人鷹隼般的眼睛。
他看得真切,這好像是三名外國人。他們來這兒為什麼看到黃剪子就狂呼亂叫?牧羊人心裏升起一團疑雲,難道是他們發神經了嗎?
這一天,互裏塞得他們細致地觀察了獵隼出沒較多的地帶,察看了這一帶的草原山川地貌,他們走到哪裏,牧羊人的眼就盯到哪裏。他想弄個明白,這幾個家夥到底在搞什麼名堂。最後他斷定,他們是在黃剪子身上做文章。這可是草原人心中的神鷹啊!他聽過政府保護獵隼的宣傳,他聽過黃剪子抓老鼠精的故事。他還被政府高價雇用修過鷹墩。正是由於政府的保護,這幾年,黃剪子才多起來。他平時愛唱《雄鷹的歌》:
不怕暴風和驟雨,
年輕人你愛生活嗎?
願你展開翅膀飛翔吧!
傍晚,牧羊人依舊在夕陽裏把羊趕進圈。
互裏塞得三人興高采烈地回來了。他們高興地哼著小曲。
“買隻羊吃吧!”拉克若拉汗興奮地說。
“對。買隻羊吃吧!”馬斯特阿利也說。
“想吃肉了?”互裏塞得摸摸禿頂,“好吧!吃得好好的飽飽的,明天大幹一場。”
他們把牧羊人拉到羊群旁比劃著。
牧羊人裝作不明白,輕輕搖頭。
拉克若拉汗拿出刀子對著羊打手勢。
牧羊人還是搖頭,他不想讓這幾個家夥吃他的羊。
過了一回兒,他才點點頭,心想,把羊拉到外邊也是賣,正好有隻羊跛了腿,一舉兩得,他伸出四個手指。
互裏塞得伸出二個指頭。牧羊人轉身要走,互裏塞得拉住他,隻好給了他四百塊錢。
互裏塞得圍著羊群轉了幾圈,拉出隻肥胖的公羊。牧羊人上前製止後,指了指那隻瘸腿老羊。
互裏塞得無可奈何,暗暗佩服中國草原牧民的精明。
瘸腿羊像是很討厭這幾個長著大胡子、大蒜頭鼻子的家夥,扯著屁股後退,發出淒涼和憤怒的叫聲。
羊圈的角落,鍋裏煮著大塊的羊肉。
燭光裏,互裏塞得毛茸茸的手抓塊羊肉遞給牧羊人。他,拒絕了,鑽進被窩像往常那樣睡去。
黑暗裏,土炕上。互裏塞得睜著眼睛睡不著。
凶猛的獵隼,他們垂涎欲滴
某國。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挺腰凸肚的富商,肩膀上挺立著一隻凶猛美麗的獵隼在人群裏大搖大擺。許多人向他投去羨慕的眼光,有人向他敬畏地點頭,富商得意傲慢的神情。
出獵或是集會,大腹便便的顯赫人物,肩上傲然挺立的獵隼,銳眼圓鼓,時而振翅,時而在主人肩頭挪動利爪,間或單腿獨立。主人威風凜凜,大有我國宋代詞人辛棄疾寫的“左牽黃,右擎蒼”的氣勢。
城市或小鎮,騎馬或騎駱駝的顯貴,肩頭挺立著一隻獵隼,或是一隻蒼鷹。
豪華的高級小轎車的車頂上的獵隼,任小車風馳電掣,獵隼或巋然不動,或拍展翅膀,或飛離車頂,在車上空兜幾個圈子,然後又穩落於原處。
鷹的王國。鷹,象征著身份。特別是誰擁有鷹、擁有獵隼,將是一種高貴,一種威嚴。不僅如此,獵隼由於它凶悍矯健,還有它獨特的作用。
浩瀚的沙漠中,行走著一隊尋找金沙的采金者,他們騎著高高的駱駝,躊躇滿誌,神采飛揚。沙漠中留下一趟深深的駝印。
前麵,沙漠的沙粒中呈現出閃閃的金光。
“金沙,金沙!”采金者紛紛跳下駱駝,向金沙撲過去。
太陽從雲縫裏鑽出,浩浩沙海,一派耀眼的世界。起風了,小風嗖嗖地吹動層層細沙。突然,從沙層中鑽出幾隻大紅螞蟻,迅速向采金者爬去。眨眼功夫,成群結隊的紅螞蟻前後左右從四麵八方爭先恐後圍向采金人。
沙漠裏響起采金者撕心裂肺的慘叫,他們或抱頭逃竄,或在沙中翻滾……
紅蟻無情地向他們襲來。
高大的駱駝抬蹄甩尾,仰天長鳴,發出悲號。紅蟻爬上它們的腿,迅速布滿全身。駱駝痛苦的顫抖,稍頃,便頹然倒地。
采金者,有的剛剛爬到駱駝跟前就奄奄一息,有的已經爬上駝背,駝和人一起兒倒下斃命。
密密層層的萬千蟻群爭相蠶食著人和駱駝血肉。眨眼問,隻剩下一堆骷髏。
明晃晃的陽光下,大漠裏,白森森的骨頭。蠕動的紅色大螞蟻群。小風嗖嗖地吹動著細沙。大漠死一般地靜。
在巴基斯坦的一沙漠中,任何一位冒險前往者,都會遭到相同的命運。即使是凶猛的老虎進去也在劫難逃。這片蘊藏著極豐富的金沙子的沙漠裏,除有一種專吃紅螞蟻的老鼠外,其它任何動物進去,頃刻便被紅蟻啃食。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做黃金夢的求財者都葬身於這片沙海。人們隻好望金生歎。
不知何時,也不知何人竟奇跡般地將訓練好的獵隼放飛到這片大漠裏,獵隼可以吞食金沙,飛回後,主人用一種特殊方法讓獵隼把吞下的金沙吐出,於是它便成為實現黃金夢的難得的幫手。
紅蟻在啃噬人和駱駝後,腆起大肚子,紛紛向自己的巢穴回返。突然,沙鼠從洞中鑽出,它飛快地用前爪或用尖嘴在捕食紅蟻。螞蟻聞到老鼠的血腥味兒,發起集團式的進攻,然而沙鼠反越加高興,嘴巴在一刻不停地把螞蟻吸進嘴裏,等到銜滿嘴巴,它便以最快的速度吞進肚。它歡跳著,高興地發出叫聲。紅螞蟻的毒汁對這種沙鼠不起任何作用,反而成為它的美餐。
沙鼠吃飽了,抬起雙爪在梳理它的毛,爾後懶懶地躺下曬太陽。
獵隼從高空俯衝下來,陽光投下它凶悍的陰影。沙鼠見狀,驚懼逃竄。獵隼瞅準碩鼠,猛地伸出利爪,把它牢牢抓住,還未等紅螞蟻圍上,便飛向高空。
這種沙鼠專食沙漠中的紅螞蟻。它是國際上價格昂貴、極為珍稀的藥材。獵隼是捕鼠的能手,隻有它,可以自由地飛進飛出這死亡的沙漠。
在鷹的王國裏,獵隼,它是顯貴的象征,既可以吞食金沙,又可捕捉作為名貴藥材的專吃紅螞蟻的老鼠,還可以經過訓練後,為人們看家護院。它為人們創造極為可觀的經濟價值。
中國的獵隼,在國際市場上備受青睞。
巴基斯坦沙漠邊緣的某放牧場。秋雨淅淅瀝瀝。一堆堆深灰色的雲低低地壓著牧場。牧草開始衰敗。雨點打著互裏塞得的臉,一群牛和一群羊身上沾滿了雨水珠。互裏塞得大聲地驅趕著它們,牛羊爭先恐後地跑進欄圈。
互裏塞得關了柵欄走進房子。妻子在做縫紉,他們的六個孩子相互戲鬧追逐。他脫掉靴子,滿臉愁雲,皺紋過早地爬上了他的臉。這個有五百頭牛、一百四十隻羊的小牧主日子並不輕鬆。
窗外。撲嚓、撲嚓,瞠泥水的腳步聲。牧場大老板推門進來,打著哈哈。他五十多歲,一副闊佬的派頭。
互裏塞得和妻趕緊讓座。妻子端上一大盤熟牛肉,大老板和互裏塞得一邊飲葡萄酒一邊吃肉。
互裏塞得說,今年的放牧收入比往年差得多。他抱怨天旱,牧草不肥,牛羊不壯,收入欠佳。
“是呀!等我們賣了牛是會把牧場租用□□□的。”妻子附和著給大老板斟酒。
大老板仰脖灌下半杯紅酒,突然哈哈大笑。
笑聲裏,互裏塞得和妻滿臉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