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難眠，類躺在房梁上，看著泛黃的牆皮發呆。
江南梅雨季節潮濕，常年沒有人居住的老房子裏都是發黴的氣味，泛黃的牆皮在潮氣的浸泡下逐漸剝落。風一吹就散落下來，發出嗶嗶啵啵的聲音。
受潮濕的黃色牆皮彎曲著，就像久經風霜的書皮一樣翹曲著，就等大風刮來，把它們帶到地下。
暈開的黃色水漬在牆上形成一個又一個圈子，看起來就像是一枚石子扔進了湖水裏，波紋順著石子的落入而一圈一圈地暈開。
看著這單調的景色，不知不覺間就有些乏了。這會兒也沒什麼人過來，休息一會兒好了。類打了個哈欠，倚著房梁睡著了。
夜晚的風比白天冷一些，窗戶紙盡數吹爛了的舊房子裏。穿堂風冷得刺骨。
才剛睡了一會兒，一陣邪祟一般的穿堂風就鑽了進來，掃過類的後頸。
該死的，才剛睡了一會兒。類摸了摸脖子，睜開了眼睛。
原先布滿水漬的牆壁上，那搖搖欲墜的牆皮此時已經脫落，露出了裏麵的東西……一些黑糊糊的黴菌。
黴味撲鼻而來，類皺了皺眉頭，想捂住口鼻。
手臂似乎被什麼東西壓住了，身體也變得沉重。
牆上露出的黑色黴菌蠕動著，一些液體滴了下來。那些液體黏糊糊的，落在類的臉上，然後流到脖子上。
隻聽得“噗”地一聲，黑色的黴菌似乎被什麼東西戳了個洞，一隻尖爪刺破粘滯的黑色黴菌伸了出來。
動一動，快動一動。類掙紮著想要活動四肢，但不管他怎麼努力，都沒有辦法移動分毫。
四支尖爪撐破黴菌的黏網突了出來，慢慢向下。
先是最小的尖端，然後是中間的關節，最後是粗壯的後腿。
八根爪子都露了出來，那之後是肥大的腹部。
那毛茸茸的紡錘形腹部彰顯了爪子主人的身份——一隻巨大的蜘蛛。
蜘蛛的整個身體通過絲線吊在半空中，緩緩轉過它肥胖的身體，露出了它的臉。
那是一張女人的臉。
類認出了那個女人。
那個他一直試圖忘記的女人。
“你真該好好看看你現在的表情。”尖細的蜘蛛爪挑起類的下巴，爪尖在他的下頜留下一道血痕。
“是你把我害成現在這樣的，不是嗎？”蜘蛛精笑著伸出了她那豬肝色的舌頭，在類的臉上舔了舔。
粘稠的口水在類的臉上彌漫開來，帶著燒灼般的刺痛。
“我隻是想……活下去。”
蜘蛛精的動作緩了緩，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你想活下去，是的，誰不想呢。隻是……當時你選擇殺死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也想……活下去。”
“嚓！”
利爪斬了下來，類情急之下咬住了舌尖。
好疼！
類倒吸了一口冷氣，醒了過來。
衣服上除了灰塵之外，什麼都沒有。類撐著房梁站起來，看著屋頂的水漬。
那泛黃的水漬依然在上麵，搖搖欲墜的牆皮也依然沒有脫落。沒有黑色的黴菌，也沒有長著女人臉的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