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西郊再見(1 / 2)

那日見過林成溪之後若嬋並沒有去找衛成炎,而是在知交客棧待了一下午。閉門不出,星月叫門也不應,寸鋒已經從峻棲神壇到了此處,這才得知洛陽發生了這麼多事,前去敲若嬋的門,還是沒得到回應。

若嬋靜靜地抱著膝蓋倚靠在床上。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什麼,事實上從林成溪那兒回來之後她就一直處於這種狀態。

林成溪說的秘密太驚人了。她需要時間。

但是其實她並沒有交待多少,隻是說了一些猜測,但是林成溪天下耳目眾多,各個消息彙聚而成的猜測,基本也不是猜測了。

待了半日,夜色將近,若嬋起身,麵色已經看不出喜怒,到了知交客棧一樓要了一盤鬆桂魚,一食盒的玫瑰糕,仔細裝好了,見到滿臉擔憂的星月和寸鋒,微微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出去一趟,很快回來,不用跟著。走到寸鋒邊上的時候,若嬋輕輕吩咐了一句:“注意近日林成溪的動作。”

寸鋒應了,沒問為什麼,卻也知道那日在楊柳居壇主應與林成溪達成了某種交易。

出門的時候日色已經落幕,今夜月晴,像極了與衛成炎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在日照殿的屋頂靜靜地躺著,那個時候的月亮似乎和現在是一樣的。仔細算來,他二人相識不過一個冬天,卻像是過了很長時間了。

若嬋嘴角勾出了若有若無的笑,突然懷念起了以前在悔過壁的時光。踩著月色,若嬋深一步淺一步的走向了洛陽西郊。她的食盒上層放了京藥庵的守元化淤膏,烏衣衛的崔墨武功驚人,兩人交手,必定有些瘀傷,若嬋心中隱隱痛著,有些事情她需要直接找衛成炎問清楚。

洛陽的西郊其實離知交客棧很遠。根據林成溪提供的消息,衛成炎此行應當另有目的,不會在洛陽待太久。即便如此,若嬋也沒有雇馬車,不知道是為了給自己一點時間,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已經快要見到他,但是這一刻她生出了退縮之意,她邁不動步子,因為接下來她問的每一個問題,也許都是刺向他傷口的一把利劍,而她握住劍的手也是顫抖著流出汩汩的血。

傷你一分,傷我十分。

若嬋提著食盒子走了很久,直到月上了中天,這才到了林成溪給的地址,洛陽西郊的一處庭院。

庭院此時很安靜,門是關著的。院子中的竹影婆娑,風一吹來隻聽得竹葉“沙沙”作響。若嬋站在門外,抬頭看著,隻覺得月光刺眼的很。

她不用進去。因為她已經看到他了。他沒走,他仍然穿著鬥篷,但是帽子已經摘了下來。

若嬋捂住了嘴巴,盡量控製自己不要發出聲音。

銀白色的月光,銀白色的長發,他的頭發被披散了下來,鬥篷隨意地搭在身上,內裏隻穿了一件薄薄的單衣。他目光輕柔,看著遠方的月亮,深褐色的眸子中此刻充滿了平靜。

這個場景在之後的無數年中陪伴了若嬋很久很久,這個記憶很深刻,深刻到隻需要微微一想起,眼眶就會溫熱。

他已經不是衛成炎了,衛成炎常常是高冠束帶,腰間別著一個“富貴”腰帶,眼中盡是調侃和風流。而眼前的這個人下巴上已經長出了一些胡渣,雖然隔得很遠,但是若嬋幾乎能夠勾勒出他眼角的淺淺的皺紋。

眼淚控製不住地順著臉頰流下去,若嬋隻覺得一股鋪天蓋地的痛,如感同身受一般席卷而來,她悄悄地蹲下了身子,捂住了腹部。

疼,好疼,全身都在疼,尤其是胸口的地方,難以呼吸。

若嬋大口地喘著氣。卻沒有注意到屋頂的人投過來的目光。那深褐色的目光中有溫柔,有不舍,有很多難以言說的情緒,但是若嬋都沒有看到。

眼前忽然伸過來的一雙手,骨節修長,這雙手她不能更熟悉了,這雙手曾經提過無數次鬆桂魚,曾經把玫瑰糕喂到自己的嘴邊,這雙手曾經拉住自己,讓她不至走丟。溫暖,寬大,而安心的手。

她抬頭,月光下的少女眼眶紅紅的,今日過來專門穿了她最喜歡的雲雁細錦衣,阿婆總說她穿這件衣服的時候是最有靈氣的,衣服是白灰色的料子,腰帶的地方做得細致,乍一看像是雁過霜天,外麵一層薄薄的紗衣罩住,將玲瓏的身段勾勒得若隱若現。她還用黛石仔仔細細畫了眉,用脂硯齋最新的玫瑰水點了胭脂,這才堪堪把慘白的臉色遮了起來。

盛裝出席,隻是想見一個人。

“嬋兒。”衛成炎的手仍然停留在她的麵前,他微微一笑。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哭什麼呢?喜是久別重逢,哭也是久別重逢。

你我已經有兩個多月未見,卻仿似隔了十來年。

若嬋再也無法言語,一腔心血衝上來,在四處寧靜的夜色中,在衛成炎有些不知所措的目光裏,無聲地流下淚來。她可以被當著無數壇眾的麵審問,可以在淪為階下囚的時候麵不改色,但是卻因為見到了一個人,甚至隻是他的一句話,就讓她潰不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