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代,雖然江山離亂,但人才倍出。
像師傅那種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像三師兄這種請神縱鬼隨便折騰的,自然還有像胡來這種前半生坑蒙拐騙,一轉眼放下屠刀就立地成佛的。
當然,也有想壩頭這種,雖然沒什麼本事,但善用禦人之道的,還有像我這種,怎麼折騰都還苟且活著的。
在那個年代,能活著的,都是人才。
我不知道胡來這些年到底經曆了些什麼,為什麼就連死去已久的人單看到他的笑容就會知道他的名姓,還好像很懼怕他的樣子。
後來,我執掌六合門,胡說死後,胡來遠遁他方,我便再也沒見過那張一天到晚都再笑的臉了。
後來,我多方打聽胡來的來曆,但卻沒有任何一個山門有記留他的名字。有早期認識他的說他是在一艘漁舟之上頓悟,方才修成正果。也有人說他本來就與佛有緣。
直到那時候,江湖上知道胡來的人仍舊很多。我好生羨慕。
一個人,到底要做成什麼樣子才不會被江湖所忘記?
不管怎麼樣,胡來在我身邊的那些年,我一直都覺得踏實安穩,若不是他三番五次的救我,我估摸著墳頭草都已經有一人多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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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就像我不知道人為什麼活著,又為什麼死了還有那麼多放不下的事情。
但我知道一件事,三師兄,不。魔神現在要殺我,而我暫時的被胡來給救了。
胡來搬出了師傅的名號,想將魔神壓住,但魔神似乎並不吃那套。
我心中慘然,他娘的,胡來可以和魔神鬥得五五開,但是我就不行了。莫伸出手,我可能連跑的機會都沒有。
就在剛才胡來僅用兩根手指便接住魔神的劍的那一瞬間,我的靈魂似乎都在抽搐——
為什麼我不能像他一樣?
到底是為什麼?
我仔細的想著,不對,一定是哪裏出錯了。
同樣是一個一條肩膀上抗個南瓜,憑什麼我就得處處受欺淩?
然後,我左思右想。
他娘的,問題竟然出在我自己身上!
以前,我因年幼,處處想著禮讓對師兄師傅禮讓三分,致使他們順理成章的接受了我的禮讓,並視為是自己了不起的一種表現形式。所以,在品道山上,我才有了一個老末的名頭。
下山之後,我因懼怕壩頭或者是大師爸他們的勢力或是懼怕他們本身的實力,所以,我淪為一個親信不像親信,打雜不像打雜的可有可無的存在。
我怕王一安,我怕李天養,我怕胡來,我怕現在站在我麵前的三師兄。
可是我到底在怕些什麼?
這些年,是不是活得太畏首畏尾了?
我就像是當時的大部分國人一樣,隻是貪求活著,甚至不惜丟掉自己最後一絲做人的尊嚴。
卑微得像條狗一樣,對所有人都搖尾乞憐。
而且唯獨,我好像病得不輕,竟一直把逆來順受當成了一種社會美德。
也不對。
我好像反抗過一次,就是三師兄給我算命之後,拿著鐵錐要殺我的那一次。
但是轉念一想,那時候,我所憤怒的,更多的是對命運捉弄的一種無可奈何。
是啊。
師傅也好,壩頭也罷,再到現在的胡來,三師兄。
我都曾被他們威脅,或是直接想要殺死過。
但他們看上去都不是壞人,而真正的壞人陳憐秋,卻隻是剁了我一隻手。
所以,壞人都沒殺我,你們這些標榜自己為好人的家夥,憑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和我過不去?
這樣活著,到底有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