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碎魂之憶(上)(1 / 2)

這是一片黑暗的虛空,其中生長著一顆血紅色的大樹。這棵樹的樹幹短且粗,而枝椏卻極其繁盛,看上去有些不太協調。然而,最為奇怪的是,這些紅色的枝椏上並沒有如其他樹木一般長滿樹葉,卻僅僅隻有每根枝椏的頂端連著一片或大或小、形狀不一的葉子;連接點也並非葉子的邊緣,而是中間部位。這些葉子晶瑩剔透,散發著柔弱的微光。

這就是白嵐眼前的一切。被趙無觴的飛刃襲身後,她便被卷入了這樣的虛空之中。她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感覺不到饑餓,感覺不到疼痛,感覺不到疲勞,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幼年墜崖之時。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眼前多了這樣一棵古怪的大樹。她有種強烈的預感,這大樹便是助她脫離這片虛空的關鍵。

這棵樹原本離她有些距離,感覺不到四肢的她並不知道如何靠近。誰知,這大樹竟隨著她的心念所想眨眼間來到了她的麵前。她仔細看了看樹上的葉片,發現每一片之中都仿佛包含著一個小天地。每個小天地之中都有一些人在其中對話或爭鬥。

她將目光鎖定在最近的一片樹葉上。那裏有一名粉衣女童正站在一片火紅的彼岸花海之中,麵色平靜地遙望著天邊殘陽。她嬌弱的身形之上有一張五官精致的小臉,如水的雙眸中包含著遠超出外觀年齡的成熟。忽然間,一個突兀的身影令她收回了遙望的目光。視線所及之處,是一個身穿白色短褂的少年。

少年似是經過了一段長途的跋涉,白色的衣衫沾滿了泥土灰塵,稚嫩的臉上寫滿了疲憊與倔強。女童看到這個髒亂的少年,不禁微微一怔;少年此刻也正巧看到了女童,微微錯愕之後,咧嘴笑了起來。

“我叫扈於。你叫什麼?”少年一邊說著,大大咧咧地走近前來。

“曉曉。”許是太久沒有與人說過話,她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生澀。

“小小?”扈於打量了女童一眼,嗬嗬笑道,“現在倒是挺合適的,可等你長大了,卻是不好。難道那時便要改成大大?”

“並非大小的小。”女童聽到少年的取笑,並未露出不悅之色,隻是輕輕搖了搖頭道,“是破曉的曉。天剛剛亮起來的樣子。”

“哦……”見到女童淡定的反應,扈於尷尬地撓了撓頭。這女童的反應與其他女孩十分不同,讓他一時間失了後手,忙嘿嘿笑道,“你可知這裏是什麼地方?”

“此處叫鳳炎山,是我與師父修行之地。”曉曉認真地回答道。

“修行?你是靈者?”

“不,隻是修行化劫罷了。”

“化劫?什麼意思?”

“我出生時,娘親就死了。教法叔叔說我命劫太重,克母傷父,是個禍患,留下不得。爹爹不忍我死,送我來山中隨師父修行。希望師父修為高深,能化去我命中劫難。”

“雖然聽不得很明白,但是,一個人怎麼能無端去決定他人的生死?!真是過分。”扈於撇撇嘴,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他感到有些累了。

“天命既定,人斷難違。師父總是這樣對我說。起初我並不明白,但師父去世後,卻是隱隱有了感受。”

“我爹總對我說,隻要盡力自會有所得。你什麼努力都沒有做出過,又怎麼知道許多事情不能憑你自己的力量而改變?他人怎麼說,你便怎麼信了。”扈於皺了皺眉,十分不敢苟同。

“誰知道呢?”曉曉微微一笑,便再沒說什麼。扈於的話雖說與她從小接受的教育觀點十分不同,但卻仿佛有一種強大的魔力,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相信。然而,她回想自己從記事起的一幕幕,又重新黯然起來。她不是沒有盡力過,而是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扈於並沒有意識到她心中所想,側眼看去,隻見紅色的花朵點綴在她的身邊,竟讓人有種眼前之人不是凡人而是仙子的錯覺。

“這花叫什麼名?”

“不知道。”

“不知道?這不是你們的地盤麼?”

“師父說,花,雖然形態各異、色香不同卻仍舊隻是花。人們為它們冠上這樣那樣的名字也不過是圖得自己方便,於它卻無半點幹係的。但凡喜歡,任你叫它什麼,它依舊照開照謝,不曾停滯分毫。叫什麼,又有何關係呢?”

“……”扈於無奈地皺了皺眉,尷尬地笑道,“這麼說好像也沒錯,不過總覺得怪怪的。它長得這麼美,卻連個名兒也沒有,無法流傳於世,豈不可惜?”

“流傳於世……”曉曉默然凝視這花野半晌,“隻怕它也是不屑的。”

“你又不是她,怎知她不屑?”

“此花無情,自是對任何事都不屑了。”

“你又怎知它無情?”

“它連與自己同脈共枝的葉子也不願見,不是無情卻是什麼?”

扈於這才注意到,這些盛開的花朵竟無一枝有葉子的。

“是呀!它怎麼沒葉子呢?”

“它們從來都是兩不相見的。花開不見葉,花落葉方發。”說到這裏,曉曉感到有些難過。不知身在何處的父親,也是從來不肯來見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