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鼓剛剛響過,花家北屋的一間小院裏,仍是燈火通明。下人們被趕出了院子,裏頭隻剩了幾個管事的人。
老管家招呼著兩個蒙著臉的家丁從屋裏抬出了一卷草席,催促著他們搬出去,看著依稀是個人。
正要出院子時,一旁悲泣著的柳雪娘忽然掙開丈夫的懷抱,向那草席撲去,哭喊著說:“等等,讓我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花彥亭眼疾手快上前把人攔下,惱羞成怒地嗬斥道:“弟妹,一個慘死的丫鬟有什麼可看的?別忘了你的身份!”又轉頭催促兩個家丁:“別愣著,趕緊扔遠了!”
管家麵色煞白地擦了把冷汗,連忙催促著兩個家丁一起出了院子。
院裏頓時隻剩了花彥堂與花彥亭兩夫婦。
一沒了外人,花彥亭就狠狠瞪了柳雪娘一眼,憤恨地罵道:“如月死的事絕不能讓人知曉,你竟然還要當著下人的麵看她屍首,你這是成心要害死我們!”
大夫人也不陰不陽地跟著腔道:“就是,萬一被人看見死的是如月,花家可就完了!如玉還要給她代嫁呢,人沒了可以,天命鳳身的身份可不能沒了。”
“可是……死的是我的親生女兒啊!我這個當娘的,就連多看她一眼都不行嗎?為了花家,如月已經不能立碑安葬,往後,我連個念想都沒有了……”柳雪娘開口已語不成調,剛止住的眼淚又直往下淌。
大夫人非但沒有半分憐憫,反而厲聲喝道:“那又如何?誰叫她自己生得是個天命鳳身又沒那個命受,現下好了,天龍國的聘禮已經送到了家中,過不了幾天就要送如月去完婚,若是讓人知道如月沒了,莫說是花家,整個青隱國都會毀於一旦,這份罪過,你擔當得起嗎?”
花彥堂含淚別過頭去,頹然地歎了一聲,抹了把眼又轉過頭來顫聲勸道:“夫人,就認命吧,是如月沒這個命。花家好不容易成了青隱國第一的諸侯世家,要是如月死了的事傳出去,花家就徹底完了!天龍國要滅了咱們青隱國,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折了天命鳳身的罪過,咱們花家擔不起啊……”
“就是,你們自己造的孽,最後還要我們家如玉來善後。虧得我們如玉願意冒險替如月出嫁,不然你們夫妻倆的罪過可就大了。”大夫人說得陰陽怪氣,好不得意。
花彥亭也道:“二弟,我夫人說得有理。打今日起,如玉就是如月,她就是你們從小帶大的女兒,我與我夫人就隻能為了花家,全當沒生過如玉這個女兒了。”
花彥堂輕點了下頭,似乎是想說什麼,卻終究隻是動了動嘴唇,沒話出話來,走上前去拉起痛哭著的柳雪娘,輕輕攬進懷中,低聲勸著:“夫人,大哥說得對,花家不能毀在咱們夫妻的手上,咱們更不能成為青隱國的罪人。就當……就當從來沒有生過如月這個女兒吧。”
“老爺啊,那可是我十月懷胎辛苦養大的親生女兒啊……”柳雪娘伏在丈夫的懷裏悶聲哭泣著,反反複複地,也隻有這句話能說得出口。
花大爺卻與大夫人暗地裏交換了個眼色,忍不住暗自得意——處心積慮多年,天命鳳身的身份,終於替女兒搶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