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微風舒爽,天高雲淡,乘風人退了客棧,繼續上路。
“阿嚏!”上馬的時候,馬鬃帶起的風撲在臉上,引得琅歌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頑老抬起一隻眼睛,瞅了瞅琅歌的衣衫,事不關己似的道:“看見沒,小孩子火力壯,還穿著單衣呢。”
熹月提醒道:“琅歌,現在有些秋涼了,早晚記得多披件褂子。”
琅歌本想瞪一眼頑老的,聽了熹月的話,乖巧地點點頭,故意衝頑老“哼”了一聲。
羅驍騎著馬超過琅歌,在他的小黃腦袋上拍了一巴掌,道:“估計今天就能到姑蘇城了,想想我們都走了將近一整月,啊——”他打了個哈欠,又說:“走得骨頭都散架了。”
說到這裏,琅歌按了按懷裏的名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吐出來,沉靜的目光看向遠方。
沿著小河,一片濃厚的草甸子微微添了金色的意味,在風裏翻滾,猶如波濤。
雖說有了這張名帖,但是名帖上也沒具體寫道哪條路幾號,要知道明玕劍莊的具體位置,還需要向當地人打聽才行。
黃昏時分,乘風人總算是抵達了姑蘇城,找了家名叫徐記的客棧安頓下來。客棧是兩層小樓,後麵鄰水,垂柳依依,條件還不錯,處處彰顯著文雅的氣氛。
“二樓這三間,幾位請。”小二比劃了個“請”的動作。頑老給了幾個銅板的賞錢,揮手叫他下樓去了。
待在屋子裏,琅歌也不肯消停,趴在窗子邊往外看,時不時見到什麼新鮮,少不了叫羅驍一起看。與北方相較,姑蘇的街道窄小些,同樣的人來車往,倒是安靜不少,比起豫州城的繁華,更襯得水鄉玲瓏,典雅秀氣。
熹月住在琅歌的對麵,聽著琅歌這邊動靜忒大,怕他吵著別人,連忙過來。
“琅歌,你在看什麼呢?”
琅歌的大半個身子都探出了窗,一不留神差點掀出去,羅驍眼疾手快,一把拎了回來。
“行了小子,老實會兒吧。”羅驍無奈道。
熹月探頭望了望,“哦”了一聲:“你這邊是街道啊。”
羅驍放下手裏的刀,反問:“你那邊不是嗎?”
“嗯,是水路。”熹月話音未落,琅歌已經跑出去了,隻留下一點燦爛紫金的餘色。
羅驍兩手一攤:“你瞧瞧。”
“行啦,他本來就還是個孩子呢。”熹月安慰道。
不出一會兒,琅歌又飛回來了,央求著要出去坐船。見熹月不說話,他又撲向羅驍,羅驍向來吃軟不吃硬,最受不了糖衣炮彈,再加上這麼一張俊俏的小臉,不出三句話,羅驍就繳械投降了。
“要不就帶他出去晃一圈吧,天色晚了,今天也做不了什麼了。”羅驍說這話的時候,琅歌在一旁使勁點頭。
熹月隻好答應下來,道:“那我去和玄淵他們說一聲,琅歌,戴好你的鬥笠。”
“嗯!”
羅驍托客棧老板租到了一葉小舟,在後門等著,看到熹月一個人走下樓梯,問:“他們不來嗎?”
熹月隻是搖頭,等羅驍把船撐起來,才低聲說:“玄淵和頑老說要去打聽些明玕的事情,就不去了。”
聽到明玕,琅歌的笑容淡下去一半:“那我也不玩了,和他們一起去。”
“這種事情還是低調些才妥當,玄淵善於潛入,頑老是套話的高手,何況這又不是人多致勝的活兒,今天你還是放心玩吧。”熹月說著話,把琅歌的鬥笠扶正。
“不就是查個住址嗎?不至於吧。”羅驍道。
熹月回答:“嗯,對於明玕,我們知道的太模糊了,連那碧虛郎姓什麼都不知道,貿然前往,一旦生變於我們極為不利。在見麵之前多了解他們些,總歸不是壞處。”
“也是。”
夜色漸漸彌漫而來,兩岸的人家開始掌燈,河道兩側的小舟也掛上了漁火,橙紅的光在兩側錯落排列,仿佛別樣的星河。一隻華麗的畫舫從對麵緩慢駛來,河道不寬,羅驍一撐竹竿,把小舟靠邊停下讓行。風帶起畫舫的窗紗,張燈結彩,絲竹管弦,載歌載舞,酒香脂粉香濃鬱,纖細鶯語嬌嬌嗔嗔。
畫舫過於光鮮,它駛過之後,眼前忽然暗下,更覺昏暗了。
羅驍隨意轉了個彎,這條水道更加窄小,隻容這樣的兩隻小舟,兩側都是老百姓,幾個婦人蹲在水畔,用棒槌捶洗衣裳,唱著歌兒,歡聲笑語。偶爾一兩隻漁船、或者誰家窗邊還有做小買賣的,樸素的熱鬧,簡單的歡寧。
羅驍有一竿子、沒一竿子地撐著船。琅歌坐下來,把手伸進水裏,水微涼,琅歌的手腕白皙如月光。
剛剛聽了那幾個洗衣婦人哼曲兒,雖是頭一回聽到,又隻是短短一瞬,琅歌就記了個大概,哼起來倒有幾分江南韻味。
“唉,什麼味兒這麼好聞啊,那兒是不是賣吃的呢?”羅驍皺皺鼻子,指著不遠的地方。
一戶人家的門口就設在水邊,掌一盞昏暗小燈,擺著兩個竹簸箕,藍衣的婆婆抱著繈褓嬰兒,靠坐在矮凳上。
“去看看,去看看!”琅歌一聽有吃的,“嗖”地站起來,探著脖子張望,小舟嘩啦啦地搖晃著,漸起一片水花。
“你穩著點兒,別給弄翻船了。”羅驍用力一支,小舟擺了一道漂亮的弧線,穩穩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