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直接過去吧。”琅歌的聲音有些淡淡的,比提議趕集的時候還平靜。
“不行!”羅驍果斷拒絕,“胡鬧什麼?你沒看這地,一腳踩下去,非燙熟了不可!”
“我不怕!”琅歌也強硬起來,他的耳朵不經意地朝向了玄淵的方向,“來不及了。”
不論是在淩縣,還是在姑蘇,琅歌對高溫的抗耐性確實優於普通人。而玄淵已經被金玉蝶包裹起來,如此龐大的數量,本就勉強的玄淵愈發難以吃得消。
熹月忽然抓住琅歌的手腕。
琅歌皺眉:“你也要阻止我?”
“這個你拿著。”熹月舉著青綠欲滴的角心翠玕,“它也是一把石刀,會好用一些。”
琅歌的眼眸驟然一亮,點點頭,鄭重地接過來,轉而麵向空地上的母株,深吸了一口氣。停頓片刻,俯身衝刺出去。
“跑啊!”羅驍鼓勁地吼道。
隨即,羅驍和曉行雲各自靠近了些,將熹月護在中間,驅散著身邊的金玉蝶。
琅歌一腳踏進泥土,就發現,泥土的鬆軟遠超乎了想象,一腳下去,土壤就能沒到腳腕,三四步之後,腳底開始出現刺癢和疼痛,往小腿侵襲。
琅歌咬著牙,不敢停,他的眼睛裏隻有那朵無暇的白色。
終於跑到了白花前,走近了,琅歌才看出,這朵花花冠碩大,其實隻有及膝高,帶著幾分嬌弱的感覺。琅歌自然不會被眼前的表象欺騙,他一手抓住枝條,被燙得激靈,原來這花枝通體都是滾燙的。
琅歌低頭看了一眼紅痕斑斑的手掌,把心一橫,再一次抓住枝條,右手上的石刀徑直砍去。
清脆的“嘭”的一聲。
枝條完好無損。
琅歌不甘心,再次嚐試,不論是砍,還是鋸,竟然都是徒勞。
在滾燙的沙地裏,琅歌冒出了冷汗。
剛剛為了砍伐花枝,琅歌是跪在地上的,他的兩條小腿都半埋在土中,但是他感覺不到疼。
思索片刻,琅歌站起來,將角心翠玕揣進懷裏,用雙手去拔那花枝。
他用了狠勁,花枝的根部輕微地鬆動了一下,但是琅歌卻脫了手,一個後滾翻,栽倒在地。
“琅歌!”
琅歌的腦袋“轟”地一響,忽然,他又聽到了一種聲音。
清細,沁涼。
“他在說什麼嗎?”曉行雲看著不斷揮手的琅歌。
琅歌本就疲累不堪,加之隔著熱浪,他的聲音竟然很難傳遞。
“他說,那邊有水。”珝歌聽到了。
“水?”羅驍問。
熹月果斷地說:“琅歌不會聽錯,我們先去看看。”
見到幾個人動身,琅歌心思一寬,繼續狠命去拔那鬼魅的花枝。
琅歌知道,自己的手一定被燙得褪了一層皮肉,他知道,雙腿和後背也一定傷痕累累。但是他也知道,他不會放棄。
竹河昔日就是敗在了這裏,但是他不會重蹈覆轍。
珝歌在看著,乘風人在看著,元家的三位先人在看著。
突然,琅歌隻覺手上一空,身體驟然向後仰去。這一次,力氣很大,隻怕整個人都要跌進沙土裏去了。
抬頭看著腥紅的天空時,琅歌忽然看到眼前一亮。
不是錯覺,清涼的水瞬間將他包裹,巨大的衝擊力之下,琅歌被水卷起,衝出了很遠。
按照琅歌的話,加之珝歌的捕捉,他們確實在一處一處密集的灌木之後,找到了一塊深埋在底下的巨石。
羅驍和曉行雲拚了命,鑿出了出水口。
是地下河,寒冷徹骨的水。
金玉蝶很聰明,他們將自己的要害隱藏在自己的地盤。
隨著清澈的冰水,沙地白煙四起,周圍的灌木叢裏傳來了尖銳刺耳的叫聲。
聽起來,就像是死到臨頭的絕望。
拔去了猖狂的母株,用冰水淹沒了它複活的可能。
天空中的金玉蝶驟然如同斷線的風箏,徑直墜落,天空的紅色開始消退。
“琅歌!”羅驍跑得最快,他輕輕地扶起琅歌。
琅歌臉色帶著一種不自然的潮紅,很快褪去變得慘白,他眯著眼睛,卻還掛著幾分傻嗬嗬的笑容,說:“趕上了,嘿嘿。”
羅驍怒:“還笑!”
熹月拿出頑老準備的藥膏來,這才發現,琅歌的雙腿、後背和手臂都紅腫著,手腳都起了大片的水泡。
就算是對高溫再不敏感,也還是肉體凡胎呀,還能真當成金剛不壞之身使喚麼?
曉行雲不忍再看,跑去找玄淵。
“那個,別都用了,玄大哥可能也需要。”琅歌被燙得暈暈乎乎,還不忘了提醒熹月。
熹月抿著嘴,好容易才擠出一句:“帶了很多,夠用呢,不必擔心。”
“那邊好像也沒事呢。”珝歌看向遠遠揮手的曉行雲,舒了一口氣。
在羅驍把琅歌扛到背上的時候,琅歌仰著小臉,輕聲說道:“天,亮了。”
天空顏色發白,隻染了淡淡的淺藍,卻是最清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