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婕
黑色幽默是20世紀60年代在美國興起的文學流派,在二戰後的西方文壇占有重要地位。黑色幽默文學的主要表現形式是小說。黑色幽默的代表作家主要有約瑟夫·海勒、托馬斯·品欽、約翰·巴斯、馮尼格等。代表作品是約瑟夫·海勒的成名作《第二十二條軍規》。黑色幽默作品恰如其分地糅合了狂暴的興高采烈和深刻的異化及荒誕,諷刺了二戰勝利後美國的那種過度興奮和無所不能的感覺,以及自命不凡的理想主義和消費文化的抬頭。黑色幽默這一文學流派的藝術技巧主要體現在黑色幽默作家拋棄了傳統小說的敘事原則,打破了一般的語法規則,采用黑色幽默、斷續、戲擬、重複等藝術手法和克製、冷漠的敘述進行創作。其中黑色幽默本身又是最為突出的一項藝術手法。它使得黑色幽默小說場景奇異超常、情節散亂怪誕、人物滑稽可笑、語言睿智尖刻,以喜寫悲,成就斐然。
一、主題溯源
許多學者把黑色幽默定義為某種帶有美國特質的東西。哈桑(Hassan)把黑色幽默看作是美國怪誕藝術傳統的一部分;豪威(HauyShaw)在《簡明文學術語詞典》(TheConciseDictionaryofLiteraryTerms)中認為黑色幽默是對美國品牌的絞刑架下的幽默的文學再現。若就某種程度而言,而非就類型而言,如果隻關注作家群,我們不難看出黑色幽默確實和其他地域的文學如歐洲文學有著很大的差異。然而,當我們把黑色幽默作品的主題做一整體的考量並與文學史上的相關因素進行對比時,我們卻發現黑色幽默作品中特有的一些主題首先卻是從歐洲文學作品如伏爾泰(Voltaire)的《查第德》(Candide)、斯威夫特(Swift)的《一個小小的建議》(AModestProposal)中表現出來的。
1.黑色幽默作品的兩個主要的主題
黑色幽默作品的主題主要涉及荒誕和死亡。布魯斯·弗裏德曼(BruceJayFriedman)曾經寫道,“幻想和現實之間的界限越來越模糊,……今天,如果你還活著,並不時地從門後探出頭來,你就會知道,有一種緊張感,一種近乎歇斯底裏
安婕,蘭州交通大學外國語學院教師,文學碩士。
的新氣氛,一種新的、奇怪的懲罰性的孤獨感。”Friedman,BruceJay.1965.AforewordtoBlackHumor.CorgiBooks.Pp.vii-xi.他在這裏使得至少兩點明朗了,其一是,幻想自身每天侵入現實世界,以至於隻有一個世界是可能的,那就是荒誕的世界。其二是,生活在這樣一個世界中的人,無疑會在他們的觀點上、行為上甚至他們讀或寫的書中帶有黑色的標簽,結果就是,荒誕的主題就成為焦點。而在哈裏斯(CharlesHarris)看來,選擇荒誕主題的當代美國小說家,麵臨的是這樣一個時代:尼采“上帝死了”的痛苦呐喊被塗鴉在公廁的牆上,而存在主義的術語同弗洛伊德心理學的術語同樣成為大學生詞彙表的一部分。我們知道,黑色幽默這一文學流派深受存在主義及弗洛伊德學說的影響,所以不難理解黑色幽默作家對荒誕這一主題的偏好。黑色幽默作品往往利用棱角分明的幽默感,把注意力指向20世紀人們對成功及意義的探尋,而這個時代的人們大多都已為夢想屢屢受挫所困。不斷的追求和挫折促使荒誕的觀念深入人心。按照加繆的定義,荒誕是對統一一體的懷戀,是這個片段化的宇宙,和把二者聯係起來的矛盾。
黑色幽默作家也很善於表現一種衰敗感,或死亡。在一個以金錢、競爭為基礎的社會,一個對愛感到恐懼的社會,一個對同性戀著迷的社會,除了死亡,還有什麼是長久的呢?黑色幽默作家的想象力超越了對現存社會的任何評論,他們更多地是通過對主題的關注,而非對表達形式的關注,來點染他們的話題:死亡。對人類來說,死亡更多地表現為人類的非人格化,而對於周圍的事物和世界來說,死亡則表現為熵化。
(1)黑色幽默主題之荒誕及其淵源
①邏輯悖論
荒誕這一主題在文學作品中首先是通過作家在邏輯上所開的玩笑來表現的。伏爾泰在《查第德》中賦予主人公創造某種奇異的天份。這種能力使他們能夠在周圍荒謬的世界中生存下去。主人公之一潘格洛斯博士就有他自己的一套理論:事情不可能再成為其他樣子,鼻子就是用來戴眼鏡的,雙腿就是為穿短褲而設計的。當查第德在荷蘭再次遇到他時,他感染上了梅毒,失去了牙齒、鼻子和耳朵。但他仍然把梅毒看作是必要而非邪惡的事:這是世界不可或缺的因素,沒有這一劑配料,歐洲人就不可能有巧克力。為了表達出一定的因果關係,他把事物非邏輯性地聯係起來了。兩個世紀後,海勒在他的《第二十二條軍規》(Catch-22)中的邏輯倒置也同樣幫助他展現了一個荒誕的世界。第二十二條軍規完全是對理性和秩序的矯飾。這種錯誤邏輯的荒唐應用隻會導致滑稽的結論。然而整部小說中,這一軍規卻到處起作用。而且人們非常嚴肅地對待這一邏輯和由它做出的推理。根據這一軍規,人在麵對危險時對自己的安全產生顧慮是心智正常的表現。“奧爾瘋了,他所需要做的事是申請不再飛行並完成轟炸任務。但一旦他申請了,那就表明他沒瘋,他就得繼續飛行。奧爾若再飛行,那他就是瘋了,而他不飛才正常;但他若正常,他就不得不繼續飛。若他飛行了,那他就瘋了,因此也沒必要再飛;但他若不想飛,那他就是正常的,就必須得飛。尤索林被第二十二條軍規行文的絕對的簡約性所深深打動,他噓出了一個欽佩的口哨。”Heller,Joseph.1961.Catch-22.NewYork:SimonandSchuster.p64-65.在兩個作品的文本中,伏爾泰的潘格洛斯非邏輯性地聯係著毫不相幹的事物,海勒的人物則為無邏輯的事物而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