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寶荃歎了口氣道:“是啊,夫人跟了我這麼多年,雖然沒能給我誕下一兒半女,但總歸是結發夫妻。如今她隻知道你是我買來的孤女玉奴,若讓她知道你是曾經名動伏州的梅娘,我隻怕......”
玉奴幽幽道:“我知道,當初您把我從醫館救出,又用一個死去的婦人冒了我的名字的時候,我就該知道,我這副軀殼已經死了,我的靈魂也死了,我不過隻是具行屍走肉而已......”
說到激動處,玉奴禁不住猛烈咳嗽了起來。
魏寶荃心中也是一痛。
九年前,他在伏州林家的門前見到了即將臨盆還在絕望哭泣的梅娘。
即便蓬頭垢麵,即便麵容扭曲,他還是被她驚人的美貌所折服。
當她受盡苦楚,終於將那個瘦小的女嬰誕下時,他滿心憐惜,一心試圖想要安慰她。
可她卻哭泣著對他說:“進不了林家的門,我隻有死路一條;進得了林家的門,我還是隻有死路一條。”
自私的貪欲突然侵占了他的心。
當時,他與結發妻子伉儷情深,卻一直膝下無子,妻子不願意他納妾,隻默許他在外頭養個外室,然後再將外室生的兒女接到自己膝下撫養。
在那一瞬間,他突然有些恍惚。
也許梅娘,就是最好的人選?
他讓林家抱走孩子,又暗中派人找了一個死去的婦人替梅娘下了葬。
至於真正的梅娘,則被他改名為玉奴,作為一個孤女,成為了他的外室。
妻子對他一向深信不疑,從來沒有置疑過玉奴的身份。
而玉奴,也在接下來的九年中,為他誕下了一子一女。
玉奴的不爭不搶和安分守已讓魏夫人很是滿意,因此特地讓魏寶荃給她帶了話兒,若是她再生下女兒,那女兒便可以由她自己撫養,不用再送到自己身邊了。
可是玉奴因為長期的憂慮傷情,慢慢的染上了肺病。
雖然一時不至於致命,可是她的身體也在慢慢的衰弱下去。
魏寶荃疼惜她的身體,不想再讓她再度有孕,而生育了三個子女,卻沒有一個能留在自己身邊的殘酷現實,又使得玉奴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
而魏寶荃忙於公務,不可能每時每刻都陪在她的身邊。
而在漫長的孤獨歲月中,玉奴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自己第一個女兒林九娘。
讓她欣慰的是,因有著林之瀾的庇護,林九娘在林家的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而讓她絕望的是,無論林九娘過得好與不好,她都無法以母親的麵目真正的見上她一麵。
畢竟,當年的梅娘是死了。
這麼多年,她渾渾噩噩的活著,雖有魏寶荃的寵愛,她卻依舊覺得自己的心始終是空蕩蕩的,空得沒有溫度,空得讓人害怕。
......
天剛拂曉,韓嬤嬤便聽見林九娘在屋裏嚷道:“哎呀,我忘了帶我的小猴子木雕了!”
斂秋剛好打好了洗臉水,便推開房門道:“十三少,什麼小猴子木雕呀?是大少爺送你的那一個嗎?”
“可不是。”林九娘嘟著嘴道,“我最喜歡那個小猴子木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