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平平淡淡才是真(4)(1 / 3)

在外地工作這些年,最惦念的就是母親。因為自讀大學後,我在家裏呆的日子,就一年比一年少,走得也一年比一年倉促。甚至好幾年春節,也沒能回去。而每次想到母親,浮在眼前的,

總是她以前的樣子,精神,精明,能幹,竟一點兒也沒覺得,她會一年比一年老,她的頭發,會一年比一年白。

前年春節,早早寫信回家,告訴了母親行期,卻沒料到,接連不斷的事情跟在腳邊,一時半會兒動不了身。待好不容易做完事,回到家中,差不多已是預約時間一周以後。

當遲歸的我帶著一臉的歉意,麵對母親滿眼的擔憂,一句“回來了就好”,讓我所有的歉意凝為淚滴落了下來。

也就是那時,猛然看見母親頭發中間,悄悄掩藏了幾絲白發,就像春天黛青的遠山陰影裏,悄然聚出的一抹殘雪,非常刺目,也格外驚心。一絲辛酸湧上心頭,眼眶頓時濕潤起來。那不經意的發現,不啻於一次劇烈的山崩或海嘯。記憶中的一幕幕往事,像電影一樣,在腦海中閃現。

近年來,母親常說,她眼澀了,手鈍了,縫東西的時候,穿針都很困難了。而我記得,母親的手腳,曾是全村裏最麻利的,母親的針線活,也是全村最出色的。無論是她縫製的衣服,還是衣服上打的補丁,都會惹得別人誇讚。每年春節,母親都要給我們幾姊妹做鞋。那時,她的眼睛明亮如鏡,她納的鞋底,針腳又細又密,鞋幫上還有精致的樣式,好看的花紋。可是現在,她卻連穿針,都感到困難了。

我聽了,鼻子酸酸的,直想哭。為母親的蒼老,也為自己的粗心。這些年來,一直忽略了母親的變化。一直在心裏,把她想象成我初次離家時的模樣。我真的太大意了。就連7歲的兒子都知道,世界上一去不複返的東西是時間,我怎麼就沒在意呢?

我也知道,南來北往人自老,白發取代青絲,是自然規律,誰也無法抗拒。但是,母親才五十來歲啊。五十多年,對光陰而言,不過短短一瞬,在母親來說,卻是漫長而辛若、不斷操勞和奉獻的大半生。

隨著歲月流逝,我漸漸感到,母親就是那口老井,數十年如一日,默默地承忍著,隻希望在內心被泥沙填滿的時候,兒女們能為她清理一下,然後再以一種清澈透明的關愛,繼續哺育我們。可是如今,我們兄妹幾個隔得天遠地遠,沒多少機會去清理藏埋在她心裏的泥沙。我們也無法知道,她心裏究竟藏納了多少痛苦和淚水。

記得,讀過台灣詩人理虹的一首詩,叫《媽媽》:

當我認識你,我十歲/你三十五。你是團團臉的媽媽/你的愛是滿滿的一盆洗澡水/暖暖的,幾乎把我漂起來……等我把病治好/我三十五/你剛好六十/又看到你,團團臉的媽媽/好像一世,隻是兩照麵/你在一端給/我在一端取/這回你是泉流,我是池塘/你是落淚的泉流/我是幽靜的池塘……

或者,對我而言,母親就是那不停地供我汲飲、滋潤著我心田的一眼井?

在《背在背上的井》中,我曾說:“離開故園的人,心裏都實實在在地‘背’著一口故園的井。雖然沉滯苦重、疲累不堪,卻終究不願放下;因為,異鄉沒有故園的井,而他們的靈魂,有著永遠的渴意。”

現在才明白,這些年來,自己一直堅持背著那口井,還因為,那井裏滿溢著母親的濃濃愛意,和我有關母親的斑駁記憶。

感恩寄語——

母親就是那口井。起初她也曾容光煥發,長發飄逸,就如那甘甜的井水,哺育我們成長;後來母親老了,霜鬢斑白,麵容枯槁,但唯一不變的是看我們的眼神,就像那清澈的井水,總能映出我們美麗的倒影;再後來母親真的老了,再也走不動了,那口井水也變得有些混濁甚至幹枯了,但留在我們記憶中的仍然是三九嚴寒給與我們溫暖,酷暑盛夏贈與我們冰涼的井水和如同老井一樣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