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又亮,天亮了又黑。當母親終於看見了娘家的村子,村子已是…—片瓦礫。在杳無人跡、寂靜無比的瓦礫之中,單單地顯露出一隻蒼老的伸向天空的早。
老手僵硬已久,母親卻即刻認出了那就是她的母親的手。母親的母親沒有抓住世界,而懷中的嬰兒始終死死抓住母親那棉絮翻飛的衣襟,並且對著他的母親微笑。
癱坐在廢墟上的母親再一次站了起來,希望的信念再一次從絕望中升起。她要率領著她的嬰兒逃離這廢墟,即使千裏萬裏,她也要返回她的城市,那裏有她的家和她的丈夫。母親在這時想起了丈夫。
母親懷抱著嬰兒重新上了路。冰雪頃刻間融人土地,沒有水,也不再有食物。母親的乳房漸漸地癟下去,她開始撕扯身上破碎的棉襖,她開始咀嚼襖中的棉絮,乳汁點點滴滴又湧了出來,嬰兒在母親的懷中對她微笑。
年輕的母親從睡夢中醒來,嬌慣她愛她的丈夫為她端來一杯熱騰騰的牛奶,母親推開牛奶躍下床去問候她的嬰兒,嬰兒躺在淡藍色的搖籃裏對著母親微笑。
地板上,就放著她們那隻鼓繃繃的行囊。
母親轉過頭來對丈夫說,知道世界在哪兒嗎?
丈夫茫然地看著她。
世界就在這兒。母親指著搖籃裏微笑的嬰兒。
母親又問丈夫,知道誰是世界嗎?
丈夫更加茫然。
母親走到灑滿陽光的窗前,看著窗外晶瑩的新雪說,世界就是我。
年輕的母親再沒言語,內心充滿深深的感激。因為她忽然發現。夢境本來就是現實之一種啊。
沒有這場噩夢,她和她的嬰兒又怎能擁有那一夜悲壯堅忍的征程?沒有這場噩夢,她和她的嬰兒又怎能有力量把世界緊緊擁在彼此的懷中?
感恩寄語——
母親的世界裏有什麼?我們可曾用心去體會過。在母親的世界裏裝著外婆給她唱過的歌謠,裝著老師對他的叮嚀,裝著與父親美好的回憶,……然而,當你問母親的時候,往往會聽到這樣一個答案:“媽媽的世界裏裝滿了你。”是啊,在母親的心中,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孩子,當災難降臨時候,母愛就會發揮它神奇的力量,創造奇跡。
從狼嘴裏交換來的母愛
動物與人的母性的較量在無助的曠野中又開始久久地持續起來。無論誰先動口或動手,迎來的都將是失子的慘烈代價——從狼嘴裏交換來的母愛
文/肖 瀟
那是19年前的事了。
那時我9歲,同母親住在川南那座叫茶子山的山腳下。父親遠在省外一家兵工廠上班。母親長著一副高大結實的身板和一雙像男人一樣打著厚繭的手,這雙手隻有在托著我的腦袋瓜子送我上學或拍著我的後背撫我入睡的時候,我才能感覺到她的不可抗拒的母性的溫柔與細膩。除此之外,連我也很難認同母親是個純粹的女人,特別是她揮刀砍柴的動作猶如一個左衝右突威猛無比的勇敢戰將,砍刀閃著灼人的寒光在她的手中呼呼作響,粗如手臂的樹枝如敗兵一般在刀光劍影下嘩嘩倒地。那時的我雖然幼小,但已不欣賞母親這種毫無女人味的揮刀動作。
在那個有雪的冬夜,在那個與狼對峙的冬夜,我對母親的所有看法在那場驚心動魄的“戰爭”後全然改寫。
學校在離我家6裏處的一個山坳裏,我上學必須經過茶子山裏一個叫烏托嶺的地方,烏托嶺方圓2裏無人煙,嶺上長著並不高大的樹木和一叢叢常青的灌木。每天上學放學,母親把我送過烏托嶺然後又步行過烏托嶺把我接回來。接送我的時候,母親身上總帶著那把砍柴用的砍刀,這並非是怕遇到劫匪,而是烏托嶺上有狼。
1980年冬的一個周末,下午放學後.因我肆無忌憚的玩耍而忘掉了時間,直到母親找到學校,把我和幾個同學從一個草垛裏揪出來我才發現天色已晚。當我隨母親走到烏托嶺的時候,月亮已經升起在我們的頭頂。
這是冬季裏少有的一個月夜。銀色的月光傾瀉在叢林和亂石間,四周如積雪一般一片明晃晃的白。夜鶯藏在林子深處一會兒便發出一聲悠長的啼叫,叫聲久久地回蕩在空曠的山野裏,給原本應該美好的月夜平添了幾分恐怖的氣氛。
我緊緊地拉著母親的手,生怕在這個前不挨村後不著店的鬼地方遇到從未親眼目睹過的狼。
狼在這時候真的出現了。
在烏托嶺上的那片開闊地,兩對狼眼閃著熒熒的綠光,仿佛四團忽明忽暗的磷火從一塊石頭上冒了出來。我和母親幾乎是在同時發現了那四團令人恐懼的綠光,母親立即伸手捂住我的嘴,怕我叫出聲來。我們站在原地,緊盯著兩匹狼一前一後慢慢地向我們靠近。那是兩隻饑餓的狼,確切地說是一隻母狼和一隻尚幼的狼崽,在月光的照映下能明顯地看出它們的肚子如兩片風幹的豬皮緊緊貼在一起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