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消毒水有些刺鼻。擁擠的大廳裏擠滿了排隊掛號的人,熙熙攘攘,喧鬧嘈雜,似乎並沒有醫院該有的樣子。
“讓一下!讓一下!”孔臨永一手握緊孟纖纖的手,一手抓著手術推車,豆大的汗珠順著下巴跑上頸子,又從頸子順流而下,黏糊糊的粘在衣服上,濕噠噠的。悶熱的空氣包裹著他,渾身上下都充斥著汗臭味。
“請讓一下!先救她!”
“大爺,讓一下,謝謝了!”
“……”
原本就幾十米的過道,幾秒鍾的路程,卻硬生生擠了一分鍾。這一分鍾裏,孔臨永不知道低聲下氣求著其他人讓開多少次,不知道喊了多少句的“求求你”,更不知道握著孟纖纖的那隻手,鬆開又握緊了多少次。
孔臨永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到底算什麼。
因為他知道,那種焦慮與不安,似乎超出了所謂朋友的界限。
他喜歡過薛靜康,這是毋庸置疑的。
他感受得到,他的心髒毫無節拍的慌亂的跳著。望向孟纖纖的眼眸中,除了緊張,擔心,還似蒙上了一層霧氣,就像夏夜的星辰,本應明亮閃爍,卻被薄霧遮淡了幾分光芒。
你一定要,一定要,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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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纖纖還未睜眼,便先感覺到周圍渲染的寒氣。那樣重的寒氣,是她從未感受過的,直入骨髓,吞噬著她。意誌讓她努力抬起上眼瞼,可力氣絲毫不允許。特別是這周圍蝕骨的寒氣,更讓她沒有一點力氣去動彈。那種壓迫感霎時席卷而來,她好像要,被壓的喘不過氣了。
這是怎麼了......
這是哪......
孟纖纖試圖動動手指,這才感覺到,手指沒有一點知覺,不管意誌上再怎麼用力,也挪動不了一絲一毫。可是卻能清楚的感受到,手背上,也刺骨的寒冷,似要扒開她的皮膚,肆意霸占她的血液,蔓延至整個身體。
這是,被冰凍了麼......
知道掙紮徒勞無功的時候,孟纖纖也放棄了挪動的念頭。
印象中,她從山崖上摔下來。那種生死一線的感覺,到現在回想起來仍心驚膽戰。可是,現在的她,隻有死,無生了。
應是已經在地獄了吧。
順其自然吧。
真到與世隔絕的時候,孟纖纖卻覺得毫無留戀,甚至覺得一身坦然。
那個世界啊,太累了。
寒氣慢慢吞噬著她,占據著她渾身上下,與她的血液共生存。
意識漸漸模糊,頭腦也開始昏昏沉沉。
就到這裏了,結束吧。
就在她決定要長眠的時候,耳邊悠悠的傳來一聲聲男聲。
模糊不清,也辨認不出是誰,可是孟纖纖的腦海裏,毫不遲疑的浮現出孔臨永三字。
孔臨永......
那個到現在為止,想起來心裏還是會怦怦亂跳,臉頰還是會莫名發熱的男人。
或許是對這個世界唯一的留戀了吧。
好想再見他一麵啊。
“讓一......先救她......”隱隱約約中,似乎聽到了些什麼。
我愛你,孔臨永。
人體冰凍。
這是最後出現在孟纖纖腦海中的字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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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臨永踱來踱去,坐立不安。一次次抬頭看向“手術室”三個大字,誰都不能理解他有多希望那三個字快點滅掉,然後出來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笑容滿麵的說句手術很成功,沒有生命危險。
自從出事後,一直到現在,孔臨永的汗水,似乎從未停過。濕漉漉的衣服黏在身上,散發著難聞的汗臭味。
孔臨永已經在接近崩潰的邊緣了。
他設想了千萬種醫生出來時的表情,設想了千萬種孟纖纖麵帶微笑卻蒼白的麵孔,設想了千萬種他們以後在一起的甜蜜情景。
也許是自我安慰吧,孔臨永不敢往壞的方麵去想,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出現最壞的結果,要怎麼去麵對在白布下,靜靜與世隔絕的孟纖纖。
“或許隻有你,懂得我,所以你沒逃脫......”手機鈴聲在空曠的手術室前,顯得格外刺耳。聽到響聲的一刹那,孔臨永心中的那根弦仿佛瞬間崩斷,第一反應即是看向手術室。
約莫四五秒後,他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手機響了。頓時心感煩躁,顫抖著手拿出正在震動的手機,暴躁的劃開接聽。
“是誰!不知道正忙著呢嗎?!有事找別人別煩老子!”孔臨永一時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將那些負麵情緒,全部一股腦的扔給手機對麵的那個人,他似乎覺得,這樣就能減輕壓在心頭上,讓心髒無法動彈的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