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跟上!這裏雖然都是病人,可是也有很多亡命之徒,我們要盡快找到白言錚。”墨修拿了一塊帕子係在口鼻上,讓眾人也和他一樣。
納蘭青看墨修熟門熟路地往前走,忍不住問道:“你來過這?”
墨修頭也不回地說:“如果我告訴你,我在這裏生活了三年,你會好奇是為什麼嗎?旆”
“不好奇,隻好奇你為什麼沒死在這!”納蘭青無情地說道。
墨修苦笑,加快了腳步。關洛飛趕緊追上,好奇地問道:“你得了什麼病在這裏生活?你又是怎麼離開的?窠”
“我沒病,我是偶然來到臨河邨,知道有個這樣的地方就自己來了!我曾經打算在這了結餘生……”
墨修歎了口氣:“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改變了我,我就離開了!這山穀裏有條河通往山穀外,我是從那條河離開的!”
“哦,那河有什麼古怪?”關洛飛可不相信一條河就能讓他離開,否則這裏的人早跑完了。
“河裏全是食人魚,想離開的大都被吃的隻剩骨頭,你要不信,等天亮可以去看看,整個河底都是白骨!”
墨修語氣淡然,關洛飛和納蘭青卻一起打了個冷噤,看怪物一樣看著墨修,他是怎麼從食人魚口下生存下來的?
“你沒受傷?”關洛飛其實沒那麼多好奇,可是他喜歡這個四爺,看出納蘭青是打死也不會問這些問題的,就由自己發問,讓他們都能知道對方這十年的狀況。
“不受傷你說可能嗎?”墨修手撫過自己的大腿,哪裏坑坑窪窪,缺了很多肉,除了他,有誰知道為了活命親手把自己的肉挖下來喂魚是何等的殘忍呢!
關洛飛想想就知道那種慘狀,欽佩地看著墨修,換了自己,看到那麼多食人魚,他有勇氣選擇這條路嗎?
幾人跑近,看到穀中有幾間茅草屋已經著火了,幾個女人尖叫著抱在一起,關洛飛衝上前,用火把一照,這幾個女人都不是言錚。
“這裏有屍體!”墨修踢到了一具女屍,叫關洛飛去看是不是言錚。
關洛飛衝過去,看到那女屍的臉上白一塊紅一塊,不是言錚就放下心。
“這裏也有!”納蘭青在一具屍體前蹲下來,伸手要去檢查,墨修急叫道:“別動手,這裏的人都不幹淨,小心感染上疾病!”
納蘭青沒理他,用劍翻過屍體,隨即蹙眉:“他是被人殺的……用劍的人武功不弱!”
墨修走近,舉著火把照到傷口上,隨即回頭:“關小子,把你的劍給我!”
關洛飛抽出自己的蛇腹劍遞了過去,墨修比了一下,蹙眉:“這人劍法比你高明多了……是個高手!”
他起身揪過一個尖叫的女人,一巴掌狠狠打在那女人臉上,那女人的尖叫戛然而止,愣愣地看著墨修。
“這裏今晚有外人來過嗎?”墨修無情地威脅道:“說實話,不說就把你丟進火堆裏!”
“爺,我……我說!有人來過,兩隊人……不知道是什麼人……是他們放的火,燒死了老賴頭……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女人抖抖索索,語無倫次地說道。
“有個女的來過嗎?很年輕,這麼高……”關洛飛比劃著言錚的身高。
那女人想了想,搖了搖頭:“不知道,我沒見過……這裏已經很久沒人來了!”
關洛飛疑惑地看向墨修:“難道唐禿子騙我們?”
墨修搖搖頭:“他不敢!分頭找找吧,也許白言錚掉下來後躲到什麼地方了!”
關洛飛也覺得墨修說的有理,幾人分開尋找,關洛飛找著找著就找到了河邊,他想到墨修的話就拿火把照了照河水,隻見河水很清澈,火把光亮所照處什麼都沒有,他看了一會,正要離開,就見河水抖動起來,大條大條的魚遊進了光圈裏,頭像錐子,露出的牙齒卻鋒利無比,關洛飛身子一抖,下意識就退了幾步,那些食人魚擠到岸邊,大概餓的慌了,竟然試圖躍起來。
關洛飛不敢再看,飛跑回去。
等幾人彙合,說了自己的發現,大家一起得出了結論,這殘陽穀隻有二十多個活人了,今晚就死了大半,活下來的是被趕到北邊那些患了重病的人,而死的大都是逃犯之流。
那個老賴頭是這裏的頭,平時奴役那些逃奴,病人侍候自己,今天也不知道是被那些神秘人殺死的還是被平時被虐待的人殺死的,反正問到的人都是幸災樂禍的樣子。
“兩隊人來都是有目的的,一隊找人,另一隊好像在找什麼東西!結果遇到就打了起來,最後不知道為什麼和解了,一起離開了!”
納蘭青問的是一個小女孩,這小女孩是在殘陽穀長大的,她母親已經死了,她就靠這些病人養大。說話口齒伶俐,還一再向納蘭青保證自己沒病,求納蘭青帶她出去。
“她沒看到言錚,說不清楚那些人有沒有帶走她!”
線索又斷了,關洛飛煩躁起來,言錚不在這會在哪呢!
“大家先休息一下吧!天亮再好好找找,一定會有線索的!”墨修安慰道。
“你憑什麼那麼相信唐禿子,他就不會騙你嗎?”納蘭青刻薄地問道。
墨修自信地說:“我說他不敢他就不敢,我放他走他知道這是我給他的機會,他要是敢騙我,他決走不出帝都!”
這是墨修的威信,就算他表麵隻是右使,幾年不出手,唐禿子沒有充分準備都不敢動他的主要原因。
納蘭青不說話了,想起了以前,墨修雖然在幾個師兄妹中排行第四,可是連大師兄和師傅有時也要聽他的,墨修總有讓人臣服的能力。
“那唐禿子手下有什麼人為他效力,可以問問他們是不是把言錚丟下來了!”關洛飛一想到那麼高把人丟下來就有些氣惱,言錚不會摔傷吧?
“等這裏找不到人再說吧!你們休息,我去走走!”
墨修一人走開,關洛飛見狀就跟了上去,看見墨修慢慢走到河邊,對著河水發起呆。
“四爺,跳進去一定需要過人的勇氣吧!”關洛飛問道:“是姑姑的原因嗎?”
墨修許久沒回答,就在關洛飛以為他不會回答了,他才淡淡地說:“一半是,一半不是!就像我走進這殘陽穀,一半是為了她,一半是我已經了無生趣!”
一個人,沒病,卻自己跳進了殘陽穀,他是有多絕望才選擇這樣的路呢!
“關小子,你知道嗎?在這裏,沒病的人也有一個,他也是自願下來的。我來時沒有求生的意誌,也不和那些病人來往,獨來獨往,我每天都到河這裏發呆,看著那些食人魚想,我要是跳下去,它們會先吃我哪裏呢!嘿嘿,那時我的樂趣就是各種各樣的猜測……我知道我有一天會跳下去的!”
墨修指了指對麵:“那人就住在河對麵,他每天也來,有時一人來,有時推了他娘子一起來。他一人來時,也和我一樣...
對著河水發呆。推了他娘子來時就活躍多了,一直對他娘子說話,他娘子從來不回答,她每次來都是裹在大麾中,坐在輪椅上像具死屍。我開始對他們視而不見,他們也當我不存在。後來遇到的次數多了,他偶爾就會和我說話,你知道他每天來看魚看到了什麼?”
關洛飛哪猜得到這怪人的想法,搖了搖頭。
墨修笑了笑說:“食人魚是吃肉的,隻要是肉,包括腐肉它都吃,你看這河裏,除了它們有肉嗎?沒有……那它們靠什麼生活呢?沒有肉的時候,它們就吃自己的同類。幾條魚一湧而上,分吃完一條,下次,可能曾經是隊友的又變成了敵人。所以攻擊,警覺,防備就是一條魚從生下來就會的本能!”
關洛飛驚訝地睜大眼,沒想到做條魚也這麼複雜。
“他看到了殺招,沒有口訣,隻憑本能,直接的殺招。其實想想也有道理,殺人哪需要那麼複雜的招式,結果才重要不是嗎?”
墨修搖搖頭:“起初我無法理解他的思想,隻能看著他一人在那裏比劃,慢慢我就來了興趣,和他對練。我們兩隔著河你來我往,其他病人都以為我們是一對瘋子,卻沒人知道,我就在和他這樣的對練中武功日益增進……這樣練了半年,我突然發現,很久他沒推他娘子出來了,我就隨口問了一句,你知道他的反應是什麼嗎?”
關洛飛揣測道:“他娘子病死了?”
墨修搖頭:“他拍了一下自己的頭,叫道‘對啊,我忘記推阿韻出來曬太陽了!’他飛跑回去,一會就把他娘子推到了河邊,可能他太匆忙,包裹的大麾耷拉下來也沒發現,我看到他娘子就怔住了,那已經不是人,是具白骨,全固定在輪椅上用大麾遮蓋著……”
關洛飛毛骨悚然:“他瘋了?一直這樣推著白骨到處走?”
墨修苦笑:“我當時也像你一樣脫口就說出了這話,結果他發狂了,從河對麵就掠過來掐著我的脖子吼‘阿韻沒死,她隻是生病了!’,我那時年輕好勝,罵他神經病,明明就是死人,就應該入土為安,這樣不肯埋了她,她在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的。結果他被我打擊到,竟然像個孩子一樣嗚嗚哭了起來,邊哭邊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話……那時,我才知道,這個男人竟然是傳說中的武聖……”